再怎麼自私涼薄,李蓮花畢竟還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女孩,縱然曾經活過幾十年,她也沒有這麼冷硬的心腸。
每每午夜夢迴,那一張張鮮活美麗的面龐會在瞬間化成一個個厲鬼朝她撲過來。
何招弟的冷汗從額頭悄然滑落,順着臉頰兩側流到頸脖裏。
略帶着一絲寒意的微風不知從哪裏吹過來,冷颼颼地讓她打了一個激靈。
她如同墜入一個恐怖的噩夢,一動不敢動,只唯恐驚動了屋裏的惡魔。
凌青青
剛纔在巷子口,她便是聽到那個中年婦女說青青
這個女孩,難道就是李蓮花說的窩邊草
此刻,何招弟心中有一股聲音在催促她趕緊走離開這個讓她心驚膽跳不寒而慄的魔窟。
但這時候,她的雙腿卻軟得像麪條一般,再沒有半點力氣。
這時,龍松柏忽然問了一句,“那幾株茶花爲什麼只長葉子不開花”
“”李蓮花停止了啜泣,她靜默了一下,
“會不會土地太肥的緣故難道應該換一個地方挖坑”
挖坑
何招弟再不敢猶豫,她伸出滿是冷汗的手扶着牆壁,悄悄的往外挪了一步。
熟料,一個人越怕什麼就會發生什麼。
心底拜了滿天神佛也沒能保佑她靜悄悄全身而退。
隨着一腳踩到乾脆樹枝上的那一個“咔嚓”聲響起,何招弟的一顆心直接墜入了冰窟。
僅僅是一瞬間,廚房裏的人就停住了說話。
須臾,是龍松柏冷厲斥喝,“門外是誰”
何招弟被這一聲大喝嚇得肝膽俱裂,大駭之下她拔腿就跑。
才跑了兩步,她雙膝一軟,竟然就此撲倒在地。
天光在此刻徹底消失,黑夜將所有的一切籠罩在黑暗之中。
廚房門口大開,昏黃的幽光照射在龍松柏夫妻背後,使得這倆人彷彿穿上了一件黃色紗衣,也讓何招弟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容。
“招弟”李蓮花看着地上的女孩,聲音帶着一抹喫驚,“你不是回去了嗎”
何招弟強忍着心裏的驚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我忽然想起廠子裏沒有米,所以回頭來拿幾斤,沒想到在這裏摔了一跤。”
李蓮花遲疑了片刻,“你剛剛進來就摔倒了”
“是啊,哈哈,天太暗,我又有點心急。”何招弟扶着膝蓋站了起來,還笑嘻嘻地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
“你家裏有沒有米沒有的話就算了,我把那個南瓜煮了就行了,那我就先走了哦,蓮花,咱們明天見”
嘴裏絮絮叨叨地說着話,何招弟緩緩轉過身。
她用盡所有毅力壓制想要全力奔跑的念頭,讓自己慢慢地朝那扇木門走過去。
走過了一株開得燦爛綺麗的山茶花,距離門口還有二十步。
何招弟全心全意計算着腳下的步數,這樣纔會忽略來自身後那似乎能夠穿透她脊背的灼灼目光。
還有十步五步
她不敢拭擦,不敢眨眼,任由在眼睛裏的汗水將眼前景物模糊。
僵硬的手已經摸到了門把,只要再過幾秒鐘,她就可以從這裏逃出去。
這一刻,她向南海觀世音菩薩祈禱,只要能逃過這一次,她發誓一定每天給她上三柱香。
可惜祈禱還沒上達天聽,身後便傳來一個男子冷冷的聲音,
“你既然來了,索性就別走了吧”
李蓮花也說話了,她聲音如同從雲外傳過來一般飄飄渺渺,
“是呀,招弟,這裏房間很多,天色已晚,你就在這裏住下吧”
何招弟竭力剋制嚎啕大哭的衝動,她握着門口的手微微一使勁,頭也不回地說道,
“不了,我還是回去吧,廠子裏沒人,我不放心。”
最後她還特意哈哈一笑,但,那毫無喜意的笑聲之中已然帶上了一絲不自覺的顫抖。
眼看就要跨出半個門框,何招弟眼前一黑,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李蓮花木然地走了過來,澀澀說道,
“怎麼辦人就在我們這裏失蹤,她父母不可能放過我們的。”
何招弟的父親何猛在他們生產隊名聲不怎麼地,他不但重男輕女,而且還有些無賴,生產隊的人莫不對他退避三舍。
現如今,他好不容易養大、已經可以換聘禮的女兒不見了,他怎肯輕易罷休
龍松柏的面色卻十分輕鬆,
“不過是錢的問題而已,給他賠個兩三百塊錢,即便是親孃,他也不會追究了”
李蓮花一想,也只好如此。
可是,明天還要還萬秀美的六百,這兩三百塊錢,她哪裏拿得出來
“你這個臭丫頭,爲什麼會忽然回來”李蓮花有些咬牙切齒地盯着腳邊的女孩。
一想到要應付那個有些蠻不講理的何猛,她就覺得腦袋疼,悔不該不聽母親的話,硬是把何招弟帶了出來。
唉,也怪自己,爲什麼就不知道把門關起來再說話實在是太大意了
不過,龍松柏今天也有些心浮氣躁,要知道,平日裏有人靠近,他那耳朵靈敏得很
李蓮花心裏電光火石一般掠過這幾個念頭,卻沒注意到,在自己說到缺錢的時候,龍松柏在默然之下,終於顯露出一絲真實的情緒,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可恨我在獅溝山脈轉了這麼久,也找不到母親說的那一筆藏寶,要不然”
“獅溝山脈有寶藏嗎”李蓮花十分驚喜地問。
“不是因爲這個東西,我接二連三進入獅溝坳幹什麼喫飽了撐得慌嗎”龍松柏扔下這麼一句,沉下臉揹着手朝廚房走去,
“把她拖到地窖裏去吧。”
李蓮花有些猶豫,“松柏,既然已經這樣,你乾脆就拿她練功吧她一貫貪生怕死,一定會配合的”
“太醜,我口味還沒這麼重”花樹下傳來了一個嫌棄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