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顧青墨爲人瀟灑,在江湖上也頗有幾個知交好友,但大家只知道他愛唱戲,還真不知道他入了漕幫。
一直到上次漕幫與唐時錦對上,殺了郭嘯林,顧青墨趁機上位,成了江寧府堂口的堂主,始爲人知。
顧青墨手段溫和,但是漕口收糧,本來就是一件骨頭裏榨油的事兒,多留一把糧,家裏就能多喫一頓飯,百姓是絕不可能因爲你手段溫和,就體諒你多交一點兒的。
而用虎狼手段,收的多,也並不是因爲“這些百姓就是賤骨頭”,而是因爲,他們只能從“不交現在就死”和“多熬幾日再死”這中間,選擇後者。
但總之,七月收了一茬占城稻時,顧青墨這些人,收到的糧少了許多……於是便有一個叫翁永發的人冒了出來,把他收過的地方又去收了一遍,又收到了很多。
所以如今顧青墨的地位,岌岌可危,也所以,他如今只能像翁永發那樣,用虎狼手段去收,兩人斗的厲害。
這些事情,穆雲羲他們,早就查的清清楚楚。
但是穆雲羲的目標,一直就不是顧青墨,用穆雲羲的話來說,這個人,既不夠好,也不夠壞,而且不夠聰明,所以不好用。
穆雲羲的目標,是翁永發。
漕幫雖然惡名在外,但它的幫主翁成明,卻是一個修身養性的老頭子。
不管真修身養性還是假的,反正是天天不出門的……而且他有一個嗜好,收義子,他經常收養孤兒做義子,所以漕幫有不少姓翁的。
翁永發也是他的義子,行十三,年紀已有四旬,貪酒好色,精明老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就是這種人,才最合適。
而且穆雲羲也不用多費工夫,他假裝馬車壞了,往他常去的酒樓去了一趟,然後翁永發自己就湊了上來。
看到他陪着笑臉進來,大大方方的通了名,穆雲羲心頭微微冷笑。
這些人是真的大膽,他怎麼說也是皇親國戚啊,他們就真的敢上門招攬!
但他又想到,這江寧府是他們的地盤兒,當初唐時錦來,他們真的沒有上門試探?
再一想他明白了,這些人主要的手段還是財,而唐時錦是財神爺,她肯定是不缺錢的,要說色……她一個姑娘家,就算真要個小白臉兒試探,也輪不到翁永發啊!
心裏思量,臉上淡淡的敷衍了幾句。
對他們這種人來說,但凡你接下話,就是有門兒。
所以很快,翁永發就悄悄上門拜訪。
兩人在書房談了兩個多時辰,出來的時候,一看翁永發的表情,戚曜靈就知道這事兒成了。
然後他就跟他道:“既然魚上了鉤,那我也不在這兒礙你事了,我帶着人去把翁成明控制住。”
穆雲羲也沒多謙虛,就答應下來。
於是戚曜靈就帶着賀延墨兩人過去了。
翁成明住的宅子,很是闊朗,富麗堂皇,戚曜靈幾個拿着望遠鏡看了看,就見院中一個穿着醬紫色袍子,留着三絡鬍子的老頭,正拿着小舀子,慢慢的澆花,嘴角帶笑,神情安然,看起來還真有幾分修身養性的勁兒。
他一邊舉着望遠鏡一邊道:“聽說他這十餘年都極少出府門,你說,漕幫的事情,他會不會不知道?”
連陸鳳樓都聽不下去了,無語的道:“漕幫從一起初,就是乾的這種事兒,你說他知不知道?”
“也是,”賀延墨嘆道:“道貌案然啊!這是躲起來,眼不見爲淨?”
戚曜靈道:“我的人探得,他這宅子每天入夜到戌時,都會有人出入,稟報幫中事務,不論大小……這老頭子,可沒有一天放棄過對漕幫的管控,要是他真的不管事兒,那顧青墨和翁永發,也鬥不起來了。”
賀延墨再次啞然:“那他裝什麼裝?”
戚曜靈道:“可能是想放放手,讓他們鬥出下一任幫主來吧!”
賀延墨嘖了一聲,一邊忍不住道:“曜靈,真的要全殺了啊?說不定裏頭有人罪不至死呢?”
戚曜靈看了他一眼。
賀延墨訕訕然的摸了摸鼻子。
其實他只是嘴快,並不魯莽,他如今已經明白,漕幫之於大慶朝,就是一顆毒瘤,應該清除,哪怕這中間有人心存善念,有人罪不至死,可是他們犯了大忌,危害國體,就應該死。
若是心慈手軟,放過一批人,一來有可能治標不治本,二來,這些人也有可能會瘋狂報復,若是傷了人命,誰之過?
正說着呢,忽有一人,抱着一個孩子過來了,那孩子正哇哇大哭,扎手舞腳,戚曜靈忽然心頭一動,把望遠鏡一放,飛也似的過去了,賀延墨緊隨其後。
兩人堪堪在樹邊掩好身體,正好聽到翁成明道:“……就叫翁永福吧!”
手下連連恭維:“好名字,那這就是咱們的二十六少了!”
翁成明含笑用手撫摸那孩子的臉,忽然一頓,收回了手,取出帕子輕拭:“怎麼還有血?”
手下一愣:“哦,可能是動手的時候不小心濺上了。”
“嗯?”翁成明不快的道:“你做事怎麼越來越毛燥!以後要做的乾淨些!”
手下急道:“幫主放心。”
直到兩人離開,戚曜靈兩人,才無聲的退了出去。
賀延墨咬牙道:“真是……該死!”
二十六少!
翁成明足足收了二十六個義子了!難道都是殺其父收其子?
怪不得翁成明這些兒子們,大多模樣俊美,也頗有不少成器的,原來是在襁褓中,就已經粗挑細選過了。
戚曜靈道:“我叫人細查查這事,如果真的是……也許有用。”
他就直接抽身去了。
賀延墨回去,跟陸鳳樓說了,陸鳳樓點了點頭,並不覺得意外。
然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等等!血還沒幹,說明離的不遠,走,我們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