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皆是赤紅色的山石，裸露在外散發着點點光芒，幾乎看不到邊際的礦區被開鑿成螺旋狀的坡道，層層遞進，延伸到地底深處。
越是往下，光線越是黯淡，哪怕是李慕這樣的無量境修士也看不清礦坑底部的情況。
唯一能夠確認的是，這層巖巨淵的複雜地形，也並非都是人工建造，還存着着大量自然形成的坑道、峽谷、甚至未知的溶洞，對於歸墟教來說，幾十年的開挖也只是窺其一隅，未能見其全貌。
感嘆層巖巨淵恢弘的同時，李慕的視線也不由被礦石巖壁旁的勞工所吸引，只見一個個光着膀子的男人，正揮舞着鐵鎬，一下又一下地敲擊着山石。
那赤紅色的礦石極爲堅硬，卯足了力氣的鑿擊往往也只能在其表面留下一道劃痕，接連幾十次的揮動最終才能鑿下小小一塊，滾落在地上隨後被負責收集的勞工扔進背後的竹筐。
再仔細看那些勞工，和李慕印象中的礦工形象有着天差地別，不但骨瘦如柴，整個人都沒有精神氣，就想已經多日沒有喫過飽飯一樣。
“杵在這裏幹嘛？七號礦坑在下面，都給我動起來，不然要你們好看。”
歸墟教的弟子瘋狂催促，顯然是對李慕這些勞工的反應習以爲常，蠻橫地一腳踢在身邊勞工的腰上，嘴裏也是罵罵咧咧的髒話不斷。
隊伍一路盤旋向下，繞着礦場足足步行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是抵達了七號礦坑，負責押送的歸墟教弟子將所有勞工交給礦坑的同僚之後，便像完成了任務一般飛也似的離開了，留下李慕等人打量着自己將要勞作的地方。
七號礦坑和剛纔所見位於山體外部的不同，是屬於朝巖壁內側開鑿的類型，入口雖然只有兩人這麼高，但穿過低矮的礦道，立刻就變得寬敞起來，明晃晃的燈光下，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出現在李慕眼前。
“媽了個巴子的，怎麼每次分配到我這的都是些歪瓜裂棗，這次竟然還弄來兩個女人？那幫混蛋是不是故意欺負老子，想看老子完不成任務的笑話。”
李慕等人被帶到一張雜亂的工作臺面前，粗礦的罵聲從昏暗的礦燈下傳來，精壯的肌肉、邋遢的絡腮鬍、粗鄙到不堪入耳的話語，都將此人的性格彰顯無遺。
“老子叫火塵，是七號礦坑的管事，這裏所有的事情都由我說了算，我不管你們是男是女，不管你們力氣大還是力氣小，在我這隻要領到了任務，就得按時完成，只要做得好，飯一口都少不了你們的，聽明白沒有。”
火塵開口就是威脅，但李慕卻發現在這七號礦坑裏的勞工反而沒有外面那種骨瘦嶙峋的情況，個個勁頭十足，連揮動鐵鎬的速率都快上幾分。
“我說你呢？在看什麼？哼，這兩個女人是跟着你一起來的吧？那你們三個人的任務就捆在一起，如果她們完不成，你就給我補上，聽懂沒有？”
像是發現了李慕的左顧右盼，火塵一雙手重重地拍在了工作臺上，整個人站立起來指着李慕、蘇汾喬還有阿紫咆哮道。
畢竟如果是普通女人，想要像男人一樣挖礦是很難的，但如果三人捆綁，那隻要李慕多付出一點勞動力，就可以完成任務，他們就會都有飯喫，如此看來，這火塵似乎和其他歸墟教的弟子有那麼些不一樣。
被安排好了任務之後，李慕三人都就來到了自己負責的區域，鐵鎬、防護頭盔都是提前準備好的，至於挖礦的技巧和需要注意的事項也有專門的小本子，一套流程下來竟讓毫無經驗的三人快速上了手。
當然對於無量境修爲的他們來說，想要挖礦動動手指就能做到，但所謂做戲做全套，爲了避免暴露身份，李慕還是率先舉起鐵鎬砸向堅硬的巖壁。
“不錯，沒想到還有一把子力氣，看來你們三個想要喫上飯是沒問題了，給我好好幹，虧待不了你們。”
半天的勞作下來，李慕的成績是顯著的，照這個節奏，完成三人的任務是沒問題的，這讓巡視過來的火塵也非常滿意，甚至不惜開口誇讚了幾句。
很快放飯的時間到了，隨着鈴聲的響起，礦坑內的勞工都停下了手上的作業，排隊從十幾個籮筐中依次領到了今天的午飯。
打開熱乎乎的紗布，李慕發現竟是兩個香噴噴的白麪饅頭外加一根脆甜的綠瓜，這種伙食不要說層巖巨淵，就算放到曾經的灕水礦場也算是不錯的了。
“怎麼樣？可以吧？我說你們三個絕對運氣好，整個層巖巨淵就屬我們七號礦坑的伙食最好，我有兩個同鄉被分配到其他礦坑，不要說這饅頭，就連最爛的窩窩頭都一天只發一個，飯都喫不飽怎麼幹活？完不成任務還要遭受打罵，這日子簡直苦不堪言。”
興許是看到了李慕的驚訝，坐在一旁正在大快朵頤的勞工湊上來說道，原來七號礦坑的待遇在整個層巖巨淵都是獨一份，在火塵的麾下，只要能完成任務，其他都不用管，沒有欺壓、沒有飢餓，更沒有死亡。
“這火塵是什麼來歷？爲什麼能把七號礦坑弄得和其他區域不一樣？難道其他歸墟教的人就沒有看不慣他的？”
雖然白麪饅頭並不是什麼美味，但蘇汾喬還是幾口就塞進了肚子，舔了舔手指開腔朝着那名勞工問道。
“怎麼沒有？火塵他這樣的做法被很多其他礦坑的管事舉報過，但礙於我們七號礦坑的進度總是最快的，上頭也無話可說，也正是我們能保質保量，才能申請來這些好的糧食，按照火塵的說法，這叫啥，對了，叫良性循環。”
這頓午飯讓李慕對火塵又有了新的看法，果然就算是再不堪的勢力和組織，其中也多半會有一些良心上位泯滅的人，他們或許無法改變大勢，甚至出於某些原因也會做一些“助紂爲虐”的行爲，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終究還是保留了最後一點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