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鮮血從傷口處涌出。
灰衣人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穿透他胸口的匕首。劇烈的疼痛和窒息感通過神經涌入他的腦海，他沒法也沒必要再維持風之鎖。安北從風之鎖中掙脫出來，輕輕避開一道抹向他喉嚨的烏光。
灰衣人想不明白爲什麼靜謐的眷屬不殺安北而要殺他，並且他也沒機會搞清楚了。
安北對着灰衣人張開右手。
轟隆
一條腰身粗的雷霆擊中灰衣人的上半身，將他的腦袋劈成焦炭。安北望着灰衣人的屍體倒下，心中莫名升起一絲快意。
嗖嗖嗖
銳利的破空聲從安北耳邊傳來。
安北沒工夫尋思自己從哪來的快感，他當即一個後板橋，避開三枚分別射他腦門、喉嚨和心臟的飛刀。
嗖嗖嗖又是一串飛刀
安北此時失去了刺客方向的視野，按理說應該會被射中，但他像渾身都長了眼睛一樣，身體小幅抖動了幾下便把所有飛刀都避開了。
破空聲層層疊疊，飛刀連綿如潑。
安北像蝴蝶一樣在空中翻飛。
眼瞅着地面的石磚都被射得沒有容錐之地了，仍沒有任何一枚飛刀能射中安北，反而還讓安北在空中翻騰得越來越起勁了。
直到最後，刺客自己放棄了。
安北平穩落地。
嗖
他歪了下頭。
這枚孤零零的飛刀上沒有殺意，只是刺客最後的倔強而已。
安北擡頭望向對面。
刺客是一個面帶黑紗的嬌小女孩。
她輕喘着罵道：“變態”
安北看到她旁邊立着一根比她自己還高的卷軸，不過此時這張卷軸已經空空如也。
安北低聲道：“姑娘，時代變了。”
黑龍戰衣眼眶處的紅光閃爍了一下，安北視網膜上的軌跡線迅速淡去。
你有暗器，我有科技。
刺客忽然說：“不打了，幫我解脫吧。”
在安北驚訝的目光中，她直接把自己的匕首拋給了安北。
安北下意識伸手接住匕首。
他看着手中的匕首感到一頭霧水。
刺客指着自己胸脯說：“匕首上淬了瘟疫之神的口水，噁心是噁心了一點，但殺人很快。”
安北困惑地看着她。
“殺掉那個傢伙以後，我回憶起了一些事情。”刺客嘆氣，“神明就他媽沒一個好東西，王八蛋麥格馬，殺我就算了，還要玩弄我。”
安北試探道：“你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廢話”
刺客翻了個白眼，然後擡手把遮擋面容的黑紗扯下，在安北驚訝的目光下露出一張極其精緻的臉蛋。僅看這張臉，絕對沒有任何人能把她和心狠手辣的刺客聯繫到一起。
“我殺掉他之後，麥格馬留在他身上的那道氣息轉移給了我。”刺客坐到旁邊的石墩上，“現在你把我殺掉，將麥格馬留給我們的氣息都拿走，你就可以去見麥格馬了。”
安北忍不住問道：“那你呢”
如果刺客和他廝殺一場，最後被他殺死，他絕不會多此一問。但刺客不僅束手就擒還主動給他遞刀，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安北沉默地站在一旁沒有打擾她。
時間緊迫，但他願意給刺客應有的尊重，這中間浪費的時間就當是刺客和他打了一場。
過了一會兒，刺客微醺地問：“你穿的這身東西是什麼，看起來還挺唬人的，我常年在宇宙各處遊蕩，怎麼從來沒見過”
安北沉默兩秒後回答：“我所處的年代和你的年代相隔至少幾十億年。我身上的戰衣是我們最近才研製出的一種適配神眷者的單兵作戰裝備。”
刺客的表情明顯停滯了一瞬。
她喫驚地問：“相隔多久”
安北搖頭：“不確定，但至少幾十億年。”
無論是已經死掉的灰衣人，還是眼前捧着酒壺咕嘟咕嘟的刺客，他們都可以稱得上是人類的祖先。
刺客突然激動起來，她的臉上浮起明顯的紅暈，聲音微顫：“沒想到外面的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
她輕描淡寫地對安北拋出一個炸彈。
“人類解放了嗎”
安北呆住了。
這只是一個由六個字組成的問題，但在這個六字問題背後的血淚可能用六百萬字也敘述不完。
什麼人會問這個問題
刺客猛地站起身，鬼魅地閃到安北面前，她用一隻掐住安北的脖子粗魯地對他吼道：“我問你話呢”
她的聲音很大，但手上的力道很輕，眼底的希冀也很脆弱。
安北彷彿看到了隱忍的淚光。
他結巴地答道：“解、解放了。”
聽到這個回答，刺客臉上綻開春光般明媚的笑容，可淚水也悄然淌下。
“解放了就好。”
她如釋重負地說。
刺客放開安北，她背過身低下頭，肩膀輕輕顫抖，嘴裏發出斷斷續續的笑聲。
安北不知道刺客經歷了什麼，但他的心情跟着刺客的哭與笑而變得複雜。
空氣裏同時瀰漫着喜悅與悲傷，你必須呼吸這裏的空氣才能理解這種奇特的感覺。它用低低的啜泣叩打你的心扉，當你望向它，它卻露出燦爛的笑容。刺客的每一滴淚水都祭奠一位故人，每一聲輕笑都回應一個願望。而在哭與笑的背後，是堆徹如山的人，流淌成河的血。
安北感到不知所措。
他該上去給刺客一個擁抱嗎
又或者靜靜地什麼也不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刺客擦乾眼淚轉過身，她盯着安北躊躇了許久，最後滿懷期待地問：“你能告訴我人類是怎麼解放的嗎”
安北沉默了。
過了幾秒後，他低聲道：“那段歷史遺失了。”
刺客瞪大眼睛：“遺失了”
安北愧疚地低下頭，他無法面對刺客。毫無疑問，那段歷史應該是全人類最重要的歷史，可他們卻把那段歷史遺失了。
刺客惆悵地說，“算了，遺失就遺失吧，你們也沒必要了解過去那些黑暗的事情，帶着我們的祝願繼續向前就好了。”
停頓了幾秒，她突然反應起一件事，她問道：“奇怪，既然人類解放了，爲什麼麥格馬這樣的傢伙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