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陸續駛入港口。
伏羲號已經爲他們騰出了空間,並安排了最好的醫療隊在這裏等待。
太空港廣播:“歡迎回家”
安北攙着一個傷員從飛船上走下來。
“安北”
林雲哭着撲了上來。
安北輕輕避開。
林雲怔了一下,扭頭看才發現安北手中還攙着個人,她剛剛晴朗一些的心情頓時又變得陰翳。
她啜泣道:“大家怎麼樣”
安北嘆氣:“我們損失很大。死了十一個人,還有五個重傷。”
同伴的傷亡令安北感到揪心,而更令他難受的是,他們明明付出了沉痛的代價,但卻連麥格馬的面都沒見到。最後是神兵天降解決了麥格馬,他們則像是白白犧牲了。
原因是......弱小
這兩個字深深刺痛了安北。
安北的眼底氤氳着悲傷與自責,他默默攥緊拳頭,指甲蓋都被掐得發白。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怨懟的聲音。
僅僅聽到就能令人感到不適。
“只有你們北之星戮神司的人是人,我們其他地方來的就不是人,你是這個意思嗎”
這個問題十分尖銳。
安北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更關心自己朝夕相處的夥伴,而不經意地忽略了其他人。
他低聲道:“對不起,冒犯了。”
他知道大家都經歷了一場生死歷練,每個人的心情都很差,所以不想挑起矛盾。
“呵呵,讓開”
聲音的主人從旁邊竄出來,有意無意地撞到了安北攙扶的傷員。
傷員痛呼出聲:“啊”
安北眼底竄起兩道怒雷。
她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其餘北之星戮神司的成員紛紛靠攏過來,將這個故意衝撞傷員的傢伙團團圍住。
“怎麼了”
他們虎視眈眈地看着這個傢伙。
“你們北之星總共就來了二十個人,憑什麼活下來十個”撞人的人滿懷怨懟地說道,“這裏面肯定有貓膩,說不定就是你們把其他人害了。”
林雲怒道:“你胡說八道”
黑龍戰衣遮擋了這個人的臉,但安北已經聽出他是誰了。喬安,一位火系神眷者。安北對他有印象是因爲他有個弟弟也參加了這次行動。說起來,喬安兄弟向來形影不離,怎麼這次只見到喬安......
安北明白喬安的怨氣從何而來了。
“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不能把自己的痛苦發泄在別人身上。”他扭頭問道,“我在神國裏沒有遇到其他人,你們遇到了嗎”
周圍的人搖頭:“沒有。”
喬安恨恨地說:“你們當然說沒有”
他推開一個人後快步往外走。
林雲罵道:“神經病”
安北嘆氣:“他弟弟死了。”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
林雲怔住了。
早就在旁邊等候的醫療隊走上前將安北攙扶的傷員帶走。
“知道了,安北老大。”
“哭累了,過會兒見。”
“活着真他媽的好”
北之星戮神司的成員們四散開來,他們原則上有三天休息時間,可以自由活動。
“安北大家還好嗎”
唐煊和林婉姍姍來遲。
安北苦笑着搖頭:“很多人不在了,不要再提這個了。我有一些別的收穫,你們想聽嗎”
唐煊點頭:“當然。”
安北迴憶道:“我在麥格馬的神國裏遇到了一個很特別的人......”
時間轉眼就過去三天。
聯合艦隊的三位將軍沒有對底層說明任何信息,只是默默地關閉了上億枚空間浮標,並派戰艦送戮神司的人回北之星。
北之星爲所有犧牲者準備了一場葬禮。
沙沙沙......
稀稀疏疏的黑傘走進雨中,他們三三兩兩匯聚到一起,緘默不言地朝同一個方向前進,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沉重。
墓園就建立在大樓背部,建得很大。參與者卻不多,只有倖存的不到三十個人。
鮮活的生命悄然變成一張張被嵌在相框裏的黑白照片。鋪着紅綢的托盤裏擺着盛有骨灰的黑盒和記錄功勳的勳章,這便是逝者給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後的東西。
看着一張張托盤被葬進穴中。有的人神色複雜,有的人淚流滿面;有的人哭得肆無忌憚,有的人哭得無聲無息。此時無需言語,當悲愴的氣息瀰漫開來,你的腦海裏自然而然會閃過和逝者相處的畫面,並由此產生足以觸動你的巨大悲傷。
身穿黑色西服的葬禮知賓表情肅穆地說道:“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永恆。如果它流動,它就流走;如果它存着,它就乾涸;如果它生長,它就凋謝。區別是在它走後留下了什麼。
......
願每一扇窗口都有溫馨的夢境,願每一盞燭光都有浪漫的身影,願每一個節日都有歡樂在奏鳴,願每一個季節都有幸福在穿行。一年三百六十五個祝願,那是你們爲我們放飛的和平與安寧。”
“在另一個世界,希望你們幸福。”
此時雨依然在下,且越下越大了。
老天也難過嗎
“敬禮”
所有人都舉起手。
唐煊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形式走近死亡。
他第一次參加葬禮,葬下的人竟都是和他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其中有好幾個他還曾交談過。從此再見不到他們的面容,聽不到他們的聲音,甚至每每想到他們就會想到黑白照片和骨灰盒,心中不由感到淒涼。
如此年輕就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真是可惜了。
“要是你們能回來就好了。”
唐煊聽到身旁安北的低吟。
他輕嘆道:“真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醒來之後發現大家都還在。”
令唐煊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低沉的男音在他腦海深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