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會有新神誕生了。
唐煊當時就很不理解爲什麼要斷掉新神的晉升之路。作爲古神，就算再親近人類也沒必要讓古神斷絕延續的可能。
但現在看來，如果斷絕新神晉升之路有助於對抗終末，那的行爲就有了合理的動機。
面對幾乎不可能戰勝的終末之災，任何一絲額外的勝算都彌足珍貴，換作是他，他也會這樣做。
可他依然有些不明白，阻止新神誕生對於對抗終末有什麼幫助？
阻止新神誕生最直接的影響就是減少古神數量，表面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好處，除非......減少古神數量本身就有助於對抗終末，而且效果比增加古神數量更好。
但原因呢？
爲什麼古神多了不利於對抗終末，難道和信仰有關嗎？
線索到這裏又斷了，如果想繼續在這個方向上探索，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唐煊的眉頭越皺越緊。
“小友，你想到什麼了？”
白袍鴻鈞出聲打斷了唐煊的思考。
唐煊暫時將問題埋入心底，他的思緒回到他和白袍鴻鈞的談話中，他詢問道：“既然您已經猜測到古神復甦可能和終末有關，那您爲什麼還想在這個時候帶仙人回到主世界？”
仙紀元曾經毀滅於終末，應該對終末敬而遠之纔對，爲什麼會在終末可能降臨的緊要關頭挺身而出呢，總不會是對這個時代的生命心存憐憫吧。
白袍鴻鈞長嘆了一口氣，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遠處，低聲道：“因爲這個世界就要崩塌了，必須從外界獲取力量補充纔可以。”
這個理由是站得住腳的，仙紀元毀滅之後，倖存的仙人在這個世界裏躲過了好幾次終末，掠奪自洪荒的靈氣也該消耗殆盡了。
不過唐煊還是沒有表示出認同，他平靜地注視着白袍鴻鈞，等待白袍鴻鈞給他證據。
“唉......”
伴隨一聲沉重的嘆息，周圍的幻境開始崩塌，二人腳下彷彿出現一個無形的黑洞，將周圍的一切吞噬。
四周再次變得一片漆黑。
幾秒後，光芒以白袍鴻鈞爲中心拂向四面八方，第一次將這裏的真實景象展現在唐煊面前。
二人端坐在一座圓臺上。
以這座圓臺爲中心，無數形容枯槁的人盤坐在蒲團上，他們一圈圈地綿延向遠處，排列整齊，望不見邊際。
這些人面如死灰，一動不動。
即便渾身落滿了灰塵，身下的蒲團也早已腐朽成一團縈繞着惡臭的爛草。
四下無聲，空氣中充斥着死寂。
唐煊震驚地發現有六人座位緊貼圓臺，五男一女，似乎和洪荒聖人的數目和性別吻合。
這一剎那，他感到無比震撼。
他喃喃道：“他們......”
白袍鴻鈞平靜地回答：“都死了。”
唐煊問：“三霄呢？”
白袍鴻鈞搖頭：“死了。”
“趙公明呢？”
“也死了。”
“三清、女媧、接引、準提？”
“這怎麼可能？！”唐煊的心跳驟然加速，“你們不是成功躲過了終末嗎，三霄還和我們通過封神榜互動，把金蛟剪借給了我們。如果她們都死了，是誰借出的金蛟剪？”
唐煊的目光牢牢鎖定在白袍鴻鈞身上。
他確定金蛟剪是真的，所以金蛟剪講述的故事也該是真的，仙人們應該都還活着纔對。
爲什麼要騙他？
白袍鴻鈞看出了唐煊眼中的不信任，他語氣平緩地安撫道：“小友不必驚慌，雖然我們的身體死了，但我們的靈魂都寄託在幻境之中，只要這個小世界不崩潰，我們就不會真的消亡。”
話音落地，四周的光芒暗淡下來，仙人們的屍身逐漸隱沒於黑暗。
唐煊想起方纔白袍鴻鈞在幻境中說的話——這裏是我們生活的地方......
原來那時就在給他打預防針了。
他的心情這才稍稍平復一些。
“所以你們拋棄了現實中的軀體，全部進入幻境中生存？”唐煊有些不解，“你們爲什麼要這樣做？”
在他的印象裏，仙人率性瀟灑，不應該做出這種自欺欺人的事情。
“我們沒得選，終末遠比我們想象得更加恐怖，如果不這樣做，我們根本撐不下去。”白袍鴻鈞喟然長嘆，“我們耗費了絕大部分的靈氣才度過終末，剩下的靈氣要維護這個世界的存在，沒有盈餘來支撐我們做我們想做的事情。爲了延續，我們只能進入幻境。”
如果可以，又有誰願意這樣做呢？
白袍鴻鈞心中積蓄了太多感慨。
作爲洪荒初開便誕生的生靈，他完整地經歷了洪荒的誕生、發展和沒落，中間做過很長時間的天道代言人，對洪荒有高於普通仙人視角的認知，可以說是對洪荒沒落感觸最深的仙人了。
許多年前，仙人們的日子瀟灑之極。
手持白鸞尾，夜掃南山雲。
鹿飲寒澗下，魚歸清海濱。
休憩時化作藤上的一顆豆，享受輕風的吹拂和細雨的滋潤；睡醒後化作一顆流星一飛沖天，驚起一灘飛鳥，遁入雲霧之中。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可現在卻變成了漫長得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盡頭的籠中生活。
他們曾經無比珍視自己的身軀，竭盡所能採集衆多天材地寶將其百般鍛打、千種錘鍊，最終卻不得不放棄身軀，化作靈體，寄身於虛幻之境苟延殘喘。
仙人們想要回到主世界。
不只是因爲靈氣枯竭會導致世界崩潰，他們需要新的力量補充。更因爲他們已經受夠了這樣的生活。
他們是朝遊北海暮蒼梧的逍遙仙，相比於毫無自由地被困在這裏，他們寧願死在當初的終末之災裏。
唐煊緩緩點頭：“我明白了，看來你們的狀況比我之前想象得還要差得多。”
他本來以爲仙人們在小世界中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沒想到卻是這種悲慘境況。身體全部被遺棄在現實中，意識遁入幻境。麻痹自我，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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