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國富語焉不詳，明顯是不願多說什麼，但即使他不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日子過得是如何窘迫。
他們四個在院裏簡單開了個小會，一致決定先把班長和他老孃送去醫院，治好病後再在縣城裏給他買一戶房子，再幫他找一份營生，絕不能再過這種日子了。
四人商量的差不多了，破爛的木門開了，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小丫頭走了進來，一見屋裏站了一羣陌生的男人，嚇得又退了出去。
張水眼尖，急忙喊了一聲，“你是水妹嗎？
我們是你爸的戰友。”
聽到喊聲，小丫頭怯生生又探進來小腦袋，小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他們四個，神色中帶着警惕。
直到石國富從屋裏划着小車出來，“水妹，叫叔叔。”
小丫頭這才蹭了兩下身子，從門外挪進了院裏。
剛纔沒看清楚，現在石水妹一進來，四人和石國富全愣了，小丫頭的額頭鼓起一個包，眼眶也青了，明顯是被人打了。
王大力當即大怒，咬牙切齒問道：“侄女，你臉怎麼了？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他不問還好，這麼一問，水妹立即放聲大哭起來，跑到了石國富的身邊，“大當地方言，爸的意思，同學欺負我，打我……”王大力他們幾個眼睛都紅了，“水妹，別怕，誰欺負你了，你帶我去找他們去，叔叔給你出氣。”
水妹害怕的看着這個凶神惡煞一樣的叔叔，石國富握住了女兒的手，嘆了口氣，眼中淒涼，“算了，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忍忍也就過去了。”
他話音未落，院外傳來一羣小孩的鬨笑聲，清晰的聲音傳了進來，“你大是個瘸腿龜，你媽是個乃哈求……”乃哈求是爛貨的意思石國富身子緊繃，眼中冒出兇光，他握着女兒的手陡然加力，疼的小水妹哇的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王大力雖不知道外面那羣小孩罵的到底是什麼，但傻子也聽得出來不是好話，他怒吼一聲，衝出院外，指着罵的正歡的那羣小孩，大罵道：“你們這羣小兔崽子，信不信老子削你們。”
這幫小孩似乎早就習慣了石國富的隱忍，突然看到凶神惡煞一樣的王大力出來，嚇得四散奔逃，有兩個膽小的更是直接邊跑邊哭。
王大力嘴上罵的兇，但總不會真去追着打人，他就站在門口，用東北話大聲的罵着。
“算了，算了！”
石國富轉眼又恢復了病怏怏的狀態，垂頭喪氣的揮了揮手。
張水心裏難受的像要死了一樣，他蹲下身子，望着石國富的眼睛，“班長，這次你就跟我們走，我們保證把你照顧的好好的。”
石國富遲疑了一下，還沒說話，就聽院外又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並有罵聲傳來。
院外，剛纔那羣小孩去而復返，只不過這次他們都帶了家裏大人過來。
幾個敦實的漢子牽着自家孩子走過來，邊走邊罵，“瘸腿龜，我日你先人了，敢嚇唬我家孩子，賊你媽！”
他們氣勢洶洶走到石國富家門前，全都愣了。
門口站着鐵塔一樣的王大力，正獰笑着望着他們。
王大力一見大人來了，心情突然霍亮了，終於能出出剛纔那口惡氣了。
他望着這羣愣住的莊稼漢，“沒錯，就是我嚇了這羣小兔崽子，還罵了他們，你們哪個不服？
我艹你們全體的媽，不服就上來，看你大力爺爺一個打你們十個。
一羣沒有家教的王八羔子……”本來這羣漢子見到王大力熊羆一樣的身形，都心生怯意，不敢向前，可是王大力越罵越起勁，越罵越難聽，終於有兩個人按捺不住了，輪着拳頭就上來。
王大力就怕他們不動手，一見有人出頭，當即便迎了上去。
他這種受過專業訓練的保鏢，對上兩個莊稼漢，就像砍瓜切菜一般，不到一分鐘，那兩個人就被他打倒在地。
王大力手下收着力呢，只是讓這兩個出頭鳥暫時失去戰鬥力，並沒對他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來啊！你們一起上，今天你大力爺爺心情好，陪你們好好玩玩。”
王大力繼續挑戰。
可是對面那羣人，連大人帶小孩沒一個敢吭聲的了。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可是刁民也怕比他們更惡的人。
王大力越是囂張，他們就越怕，小農階級骨子裏欺軟怕硬的特質顯露無疑。
“艹你們媽的了，剛纔不是挺能罵的啊！再來呀！你爺爺我還沒打過癮呢！”
王大力真是氣急了，痛打落水狗，繼續不依不饒的罵着。
可不管他怎麼罵，對面的人都像啞巴一樣，沒人再出來，也沒人還嘴，這讓王大力很不爽。
“行了，行了。”
郭旭和叢友德從院子裏出來，把王大力硬拽了回去。
那幫人終於鬆了口氣，連大人帶小孩，呼啦一下，一鬨而散。
“媽的，氣死我了。”
王大力心裏氣憤難平，重重的喘了幾口粗氣。
院子裏，張水打開了他帶來的小食品，正在陪水妹說話。
水妹拿着巧克力往嘴裏塞，兩隻小眼睛彎成了月牙，剛剛的委屈在零食麪前全都飛走了。
“好喫嗎？”
“好喫！”
水妹使勁點着頭，生怕說不好喫零食會被收走，“這個是什麼啊？
怎麼這麼好喫？”
張水一陣心酸，這麼大的孩子，連巧克力都沒喫過，班長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石國富陪在一邊，默然不語，只是雙眼淚光閃閃。
“水妹，你喜不喜歡這裏？”
“不喜歡，總有人欺負我，罵我，還欺負我大。”
小女孩童言無忌，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那叔叔帶你搬到別的地方去好不好？
有新房子的大城市，到時候叔叔給你找一個新學校，那裏的小朋友都不會欺負你了。”
“好啊！”
水妹高興的鼓起掌來。
張水看了眼石國富，“班長，聽到沒有，你收拾一下，除了值錢的東西，其他的都別帶了，咱們搬家。”
這恐怕是張水這輩子說的最擲地有聲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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