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並沒有帶我去以前住的那棟別墅,而是徑直去了東郊。
車開了大概有半個小時之後,纔到了一棟別墅的面前,這棟別墅與之前的那棟的奢華不一樣,顯得質樸典雅。
門前圍滿了柵欄,而柵欄內有一個小花園,裏面種滿了各色花草,不過數白色薔薇最多,層層疊疊地開滿了整個院子,讓人看去不免覺得溫馨而浪漫。
我怎麼都沒有想到馮天倫會在自己的庭院裏種滿這種花,我以爲像他那樣性格的人是不喜花草的,但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
剛剛一下車,就有一個保姆模樣的人走了過來邀請着我,讓我進去,說是馮先生在裏面等我很久了,我朝她頷首示意着,隨後就跟着她進去了。
屋子裏的擺設也挺簡單的,主打白色,但又不失單調,處處透露着雅緻,個別的地方還放有薔薇花的畫跟一些小型的雕塑。
而看別墅內的擺設,也大多數是一個男人用的,看來這裏就是馮天倫的私宅了,我怎麼都沒有想到像他這麼一個男人,竟然會這麼喜歡薔薇這種花。
根據保姆的指點,馮天倫現在正在二樓最裏面的房間,讓我徑直去就行了,我衝保姆點點頭,就徑直上去了。
那是一扇雕花的木門,上面雕着繁複的薔薇花,開得很茂盛,一朵重疊一朵,爭相鬥豔,又各自孤傲地盛開着。
我敲了敲門,裏面就傳來了馮天倫那富有磁性的聲音讓我進去。
推開門之後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淡雅的香味,這股香味一下鑽進我的鼻中,沁潤着我的心肺,讓我心頭一陣陣舒暢。
推開門之後,我才發現馮天倫正坐在窗邊,他今天穿得很休閒,坐在一張榻榻米上正品着茶,這樣的場景不由讓我想起了嚴振華,嚴振華應該是愛這樣的感覺的吧。
我喚了他一聲,他看向了我,讓我坐到他的對面去。
我站在原地猶豫了幾秒還是上前去坐在了他的對面,不過我不太習慣榻榻米,所以坐下之後總覺得有些尷尬。
坐下之後我端起了面前放的茶輕輕呡了一口,很小心翼翼,用上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關於茶的禮儀,在馮天倫的面前我隨時都保持着警惕,生怕出任何的差錯。
上次他狠狠扼住我,踢倒菲兒的場景還回蕩在我的腦海裏,這個男人不發火就不發火,一旦惹到了他的點的話,就一發不可收拾。
再我擡起頭來的時候,我才發現馮天倫一直盯着我看,眼神很複雜,跟上次在醫院一樣,想起上次跟他的對話,我的臉一下就羞紅了,咬住嘴脣低下了頭,一句話不敢說,生怕自己又會錯了意。
馮天倫看着我的模樣忍不住調侃着,“你演戲演得挺好的。”
我沒怎麼沒有明白他的意思,還是把頭埋得低低的,眼睛死死地看着眼前的茶杯,青瓷的茶杯,表面光滑不已,一看就是上好的茶杯,這些有錢人都挺會享受的。
看我不說話馮天倫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茶杯,嘴角露出一抹十分邪惡的笑容說着,“昨天我都沒有想到你會那麼狠,自己抽自己,還抽得那麼狠。”
我聽了之後擡頭看向了馮天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與其讓別人抽我,不如我自己抽自己。”
馮天倫愣了半晌,注視着我的雙眼,似乎想要從我眼底看出點什麼,良久他才收起了眼中的戲虐跟我說着,“今天也是,演得真好,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爲你有多純潔呢,還會害羞,那小臉紅的。”
被馮天倫這麼說了,我心裏好歹有些不舒服,生來要強的性格讓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着,“臉紅是因爲昨天抽的,並不是因爲看見你害羞。”
有點焦急的語氣,還帶着一絲嗔怪,讓馮天倫的眼底滑現了一抹不易察覺的驚訝,大抵是沒人這麼跟他說過話吧。
不過他比我想象中聰明,狡猾地轉移了話題直接問着,“你打算把方浪怎麼辦?”
這下換做我驚訝了,捏住茶杯的手驟然收緊了,手上的青筋暴起,與馮天倫雙目對視着,努力思考着他怎麼會知道這事?
馮天倫看到我這個表現嘴角浮現出了一抹微笑,接着繼續問着我難道不好奇現在王辰怎麼樣了嗎?
王辰?
這幾天我也在打聽他的消息,從菲兒那倒確實知道了不少,比如現在王辰已經走入了一條死路
,手下的兄弟都知道了王辰現在沒錢的消息,本來要撐起一個幫派,那麼肯定要有一定的資金做後盾,可是現在說實話王辰連基本的飯錢都拿不出來,那麼多兄弟需要喫喝拉撒的,又都是血氣方剛的,自然開始躁動了。
而賭場這邊也不是喫素的,王辰欠下的那一筆錢並不是一個小數目,現在也派了不少人去看着王辰,就怕王辰突然跑路或者賴賬。
賭場專門養有替人收賬的打手,個個都是以前十惡不赦的混混,那些人早就沒有了心,所以下起手來特別狠,整天在王辰的家裏守着,什麼也不做,就守着,王辰還沒有辦法只能好喫好喝地伺候着。
到這種地步,他就更不會去管方浪了,方浪現在失蹤了,除了方浪的媽媽着急過,其他人壓根不會去管,畢竟他也是做了不少的惡事,誰會想去幫他。
方媽媽去找過王辰,王辰顧忌是前輩,就讓她住在了家裏,不過讓她別管方浪的事,甚至還放出了話,就算方浪死在外面都是那麼回事。
其實我不懂馮天倫跟我講這個是什麼意思?
這件事看似跟他有關係,但是仔細想想這兩個人的死活跟他的關係也不大啊,但我還是大着膽子問起了馮天倫王辰怎麼了?
“他這個老大快要當不成了,大概再過幾天,他手下的那條街應該就是我的了吧。”馮天倫說到這個的時候,語氣一下變得凌厲,隱隱透出一種王的霸氣。
我怎麼都沒有想到馮天倫會跟我說這個,而且也沒有想到那條街會歸入他的手下,所以一時間腦袋裏各種迷糊,到現在我還能記起那天晚上徐澤信誓旦旦地說着,他要王辰的那個位置。
我以爲那個位置是徐澤跟嚴振華勢在必得的,但是現在怎麼又把馮天倫給攙和進來了?
“很驚訝吧,你應該還想知道爲什麼嚴振華最近沒有聯繫你吧?”
如果說前面馮天倫說的話跟我關係不是太大,可是現在他說的話就是真的跟我有關係了,我確實私下給嚴振華打過電話,可是無一例外他都沒有接過。
雖然他達成了協議,但背後還有太多我不清楚的事,我把這事告訴過菲兒,菲兒也覺得有蹊蹺,她也堅持着頭天晚上的觀點,覺得我們是被人耍了。
現在馮天倫再提起這個的時候,我也慌了,尤其是想到之前那晚馮天倫對我跟菲兒的態度的時候,我更是覺得害怕,心如鹿撞,心砰砰地跳,心裏七上八下,心裏如激盪的湖水一樣不平靜。
而且從馮天倫去了嚴振華那之後,就感覺他也不再追究這件事了,菲兒給的解釋是,也許是他太忙了,顧不了我們這種小人物。
我腦袋裏一團亂麻,隱約覺得這事跟我有脫不了的干係,但是具體讓我說是什麼,我也不太清楚,只能看着馮天倫。
馮天倫此時也擡頭看向了我,他手中端着一杯茶,喝了一口之後,砸吧砸吧嘴有些嘲弄地自言自語地說着,“嚴振華說你很有悟性,還懂得飲茶,不過你現在喝着這茶有味道嗎?是你喜歡的模樣嗎?”
我低頭看了一眼杯中的茶,說實話這茶的味道確實好,但不是我喜歡的味道,我雖然用着標準的禮儀喝着,但那也只是爲了敷衍,爲了讓別人高看我一眼。
你們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的存在嗎?
他們隱藏在黑暗裏,不被世人所注視,甚至世人會因爲他們的出生,他們的經歷去嘲笑他們。
可越是這樣,他們心裏就越有一種渴望,希望被世人認可,希望大家能夠接納他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爲別人所刮目相看的人。
我就是這種人。
從小因爲阿蝶跟沈萬財的原因,沒少受歧視,所以我一直裝,我努力讀書,我努力想要跟所有人處理好關係。
殊不知,我努力想要合羣的樣子纔是人們最厭惡的。
可越是這樣,他們越是討厭我,我就更想融入他們的圈子了,是真的想。
我只是想像一個正常的小孩那樣成長而已。
馮天倫無疑看穿了我的心思,當他問出那句是我喜歡的模樣的時候,我心裏突然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一樣,擡起頭來不再怯弱地看着他,而是勇敢地迎上了他的眼睛。
當我看着他那雙深邃不見底的眼睛的時候,莞爾一笑衝他說,“咱們喝點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