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纔是他今天召見許信的關鍵吧。
左靖還是大紅鼻頭的模樣，彷彿是泡在酒水裏面從來沒出來過。
他擡起睡眼惺忪的眼皮，看了許信一眼，“吳市長，我們一直在努力的工作，也取得了階段性的認識，項目遠未結束，我認爲我們金礦項目的找礦潛力是非常大的”
這話總結下來，意思就是還在找礦，但沒找到，領導不要着急。
吳卓也若是不主動過問，他們這些國企，一個找礦項目能夠幹五年十年，錢沒少花，就是有潛力，就是找不到礦。
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他微微一笑，朝許信問道：“你呢，怎麼回事我聽說你獅子大開口，提了一個不得了的條件。”
這是在問罪呀。
之前吳卓也出面在許信和左靖之間牽線搭橋，希望雙方在老滃江金礦找礦上面達成親密合作，爭取朝日突破黃金原生礦的難關。
結果雙方私下沒談攏，也是出乎意料。
許信在考慮資料丟失資料的事情和眼前黃金勘查項目之間的聯繫。
常佳茂濫用職權，並且牽扯出背後主使周潤蟄，動作迅速，吳卓也必然是主要因素。
今天他專程把許信喊過來，先是陳述案情，接着馬不停蹄的就談起老滃江金礦項目。
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我是跟左董談了一個條件，就是希望找到黃金礦之後，蔚藍礦業負責開採，我們書中礦業負責銷售，通力合作。”
許信在吳卓也這裏再次重複自己當初的條件，“我們書中礦業正在規劃建設一個大型黃金冶煉廠，包括精煉，投入巨資，正好能夠幫助到蔚藍礦業解決黃金冶煉的難題。”
“已經在規劃黃金冶煉廠了，我怎麼沒看到資料”吳卓也詫異道。
這麼大個事情，他作爲分管這一塊的領導，本該有所瞭解的。
“還在規劃。”許信笑道。
其實只是一個想法，還處於胚胎階段。
關鍵的問題是，沒錢。
吳卓也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似的，“不說你這個事情，就說老滃江金礦勘查項目，你就那麼確定能夠找到大礦”
“不確定。”許信搖頭，“直到目前爲止，我們看過資料，也沒有真正去野外看過，沒有任何頭緒。”
“既然沒頭緒，你怎麼有膽量提出這麼高一個要求”
吳卓也氣笑了，若不是在辦公室，他都想罵兩句，“沒譜的事請，你倆在這裏鬥氣算怎麼回事，搞得我以爲肯定能夠找到大礦了。”
左靖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年輕人心大，有夢想。”
“我還真在夢裏找到了大型黃金原生礦牀”
許信並不覺得丟臉，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而且迷龍谷砂金礦牀，不也是從無到有，他一個人找到的
嚴鵬都被他逗笑了，提醒道：“嚴肅點我們認爲迷龍谷能夠形成一個大型砂金礦牀，在老滃江上游區域，大概率是能夠找到原生礦的，不可能全都被河水沖刷掉了。
就算被沖刷掉，怎麼也會留下一些原生礦的痕跡。
但我們找不到，完全找不到金礦的影子，就好像迷龍谷砂金礦牀憑空出現一樣。
說不通。
我們在迷龍谷東北面，順着老滃江河牀往上游找，取了許多水樣，銅、鉛、汞等這些金礦找礦的指示元素含量卻是逐漸減少，幾乎消失不見。
我最近在思考一個問題，是不是我們的找礦方向錯了”
許信說不上來，因爲當初使用地層分析視界，只看到五百米深度，當初順着河牀底部看過去，在迷龍谷上游十數公里的地方，看到了河牀向深部而去，像是一條駛向深淵的鐵軌，讓人印象深刻。
他不知道這個線索有沒有用。
也解釋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東西。
所以，他選擇沉默。
吳卓也本來以爲許信會跟嚴鵬探討技術問題，正好在一旁聽聽，結果等了半天，屁也沒崩出一個。
“左靖，你對於許信提出的條件，你說說你的態度。”
左靖坐在沙發上，像是老僧入定，如果不仔細看，甚至認爲他在打瞌睡。
他抖了抖眉毛，聲音彷彿從鼻腔出來，帶着打呼嚕似的顫音，“我認爲我們能夠找到黃金原生礦，我相信嚴院長以及他們的技術員，一定會取得突破”
看來他都不願意提起許信，也不願評論那個條件。
吳卓也聽明白他的態度了，但他始終認爲左靖在說廢話。
他們要是能夠找到礦，搞了幾個月，能一點發現沒有
最近這段時間以來，能夠找到新礦的，也就許信這個人。
他的工作就是和事老，笑盈盈道：“雙方各退一步嘛，是不是許信，你說原生金礦這事，沒個影子，你提出這麼個要求，是不是不太合適”
“我聽吳市長的安排。”許信反正不當刺頭。
左靖擡起沉重的眼皮，掃了許信一眼，本以爲許信這個年輕人會硬槓到底，沒想到還能屈能伸。
他一箇中老年人，還端着架子，展現臭脾氣，反而顯得不夠大氣。
“吳市長，您讓我們怎麼後退一步呢”
他語氣緩和了下來，然後把爛皮球踢給許信，“如果找到原生礦，他要包下所有的金精礦，胃口很大。”
“這個條件成立，有一個大前提，就是要找到黃金原生礦”
吳卓也真是被他們爭論的焦點給氣的，完全沒譜的事，在這裏互相慪氣，有這個必要嗎
不過，許信既然提出這個條件，想必是有一定把握吧。
他瞥了一眼許信這個年輕人，若不是最近時常聽到關於許信的故事，一定不會相信這個年輕人能夠在礦產行業興風作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這樣，我給你們想了一個辦法，許信你也不要想着一口喫成胖子，你的條件往後退一步，把時間限定在十年，如果礦山開採，十年內蔚藍礦業生產的黃金金精礦，全部售賣給你們書中礦業，你看行不行”
按照全國範圍內大型黃金礦山的開採週期，三五十年都很正常。
大型黃金礦山開採許可證的有效期就是三十年。
許信一開始也就是跟左靖隨口一提，爭取一點利益，現在吳卓也把條件的時間縮短，他也沒什麼意見的，當場點頭，“好啊，我沒問題。”
“你的任務，就是全力配合蔚藍礦業以及省裏的水利設計研究院，務必在黃金原生礦找礦工作中，有所斬獲”
吳卓也看向左靖，“你呢”
“十年”
左靖沉吟着，在衡量利弊。
“想什麼呢，你以爲你們蔚藍礦業現在有一個大型黃金礦山”吳卓也不客氣的哼道。
左靖擡起眼皮，彷彿剛剛睡醒，“我聽說許信非常喜歡對賭協議，而且剛纔吳市長也提出來，書中礦業和蔚藍礦業的合作加上年限的限制。
不如這樣，我們雙方籤個對賭協議，根據找到原生礦的儲量多寡，咱們設下不同的合作條件，你覺得呢”
“我聽說你跟福磷集團籤的對賭協議，賺了一個多億，不得了”吳卓也笑道。
“我可沒說過我喜歡對賭協議。”
許信糾正了左靖的錯誤觀點，“說說看，左董打算設置怎樣的對賭協議”
“你要是能夠幫助我們找到大型規模黃金原生礦，我就同意給你們書中礦業獨家十年的金精礦供銷合同”左靖自認爲自己提出了一個漂亮的想法。
“如果找不到呢”許信更關心失敗的後果。
“如果最終達不到大型礦牀規模，僅僅達到中型礦牀，那我們給你一百萬技術服務費；如果僅僅達到小型礦牀，咱們互不虧欠；如果圈不出小型礦牀規模，那麼，老滃江金礦勘查項目支出的所有費用，由你們書中礦業來承擔”
左靖這個想法，似乎是早有準備，信手拈來。
“你怎麼不去搶金庫”許信譏笑道。
看來這個提議，在許信這裏行不通。
“有話好商量。”吳卓也從中斡旋。
“有什麼不妥，你直說。”左靖倒也不生氣。
許信本不想多說，如果不是吳卓也在這裏，他轉身直接走了，根本懶得理會左靖這個自以爲是的酒鬼。
自己過得好好的，對方過來求着自己去辦事，結果搞得好像自己要故意坑人似的。
“找礦工作引入對賭協議，本就有違常理，大家都知道找到一個新礦牀多麼困難。”
許信對於黃金原生礦，是真沒有頭緒，不過在這件事情上，自己也不想低頭認輸。
他不怕輸，也輸得起。
“既然你提出對賭協議，可以，但我認爲你設置的門檻太高了”
“你說說你的看法。”吳卓也很淡定。
“找到大型巖金礦牀，咱們籤三十年的合作合同，如果找到中型礦牀，籤十年，如果找到的是小型礦牀，我分文不取，給你們免費幹活。”
許信其實心裏一直惦記着原生礦，如果沒有任何好處，他可不願意勞神費力，“如果找不到礦，我會賠償你們一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