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白霧，覆蓋在燕城第一中學的操場上，顯得有些清涼。
除了緊靠着圍牆的那一輛輛運輸屍體的汽車之外，就只有操場一隅地上的，那一具具腐爛嚴重的屍體。
這些屍體，都是林小改推下樓的學生。
現在林小改徹底身死，她的磁域能力影響自然也就開始削弱，那些被藏起來的屍體，便開始浮現出來了。
這座學校到了夜晚宿舍點名時，再也不會有曾經失蹤的學生，如行屍走肉一般，回到宿舍的牀上躺着了。
他們的存在，和林小改一樣，都慢慢會被遺忘在時間長河，只有在意他們的人，偶爾會記起。
一個單薄的身影穿梭在霧氣之中，用渾身的毛孔感受着周遭溼潤的水氣，他直接無視那堆積在一起的腐爛屍體，擡頭望了望眼前這棟充滿回憶的教學樓，不經多看了幾眼。
此時校長辦公室內，方哲已經甦醒。
他的頭還是很疼，身體微微晃動一下，腦袋裏就像是填滿了漿糊，正在隨意滾動着，頻繁撞擊腦殼。
每一撞，都讓人痛苦不堪。
沙發上安靜的躺着一具屍體，除了頭部是乾淨的外，其他地方全被鮮血浸溼，滲透，現在都已經將衣服幹成了塊狀。
吳安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平靜的躺在那，像是做着美夢。
沙發另一旁的牆角，蜷縮着一箇中年男人，他的棕色西裝褲的襠部，有些溼潤的痕跡，泛着些許騷味。
陳校長是恐懼的，因爲他的弟弟，那個體育老師，正血肉模糊的躺在他的腳邊，看樣子，像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當他看到方哲甦醒後，臉上驚恐的神色，閃過一絲慶幸，似乎那個青年甦醒後，他也就安全了。
辦公桌後頭，一位光頭大胖和尚，雙手合十正在閉目養神。
黑色的皮質袈裟搭配上他那看不怎麼見的粗大脖頸上掛着的那串骷髏頭，怎麼瞧，怎麼變扭。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模仿西遊記裏的沙僧和尚。
方哲淡淡瞥了一眼地上那具屍體，隨後將目光鎖定在慧秉和尚身上。
他能清楚感受到，慧秉和尚渾身的氣質，完全變了一個人。
估計瘋和尚的體驗卡，到期了，現在的慧秉和尚恢復成一開始那個得道高僧。
但他其實心裏也不清楚，究竟眼前的慧秉和尚是正常人，還是瘋和尚纔是正常人。
覺察到方哲的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慧秉的雙眼睜開，他的眼珠子恢復成正常的模樣，不再一左一右距離分得很開。
“善哉善哉，施主殺生了。”
“我殺生了？你指的是地上那具屍體？”
方哲捂着額頭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有些脫力，站起來的時候還需要用手支撐着地面。
臉色蒼白的他，站都有些站不太穩。
慧秉也同時起身，點了點頭：“是，雖說那人並非你親手殺死的，但卻因你而死，因爲你將貧僧心中的魔放了出來。”
“死了就死了吧，我現在沒心情聽你咬文嚼字。”
方哲不耐煩擺了擺手，他現在只覺得自己腦袋快要炸開一樣，一大堆零零散散的記憶浮現又迅速消失，就像是吹出來的泡沫氣泡一樣，存在的時間很短暫，就突然爆裂。
短暫到，他都來不及仔細翻看那些回憶。
慧秉看到方哲的樣子，臉色平靜道：“小施主也是魔呢。”
“你說我是你爹都行，你要是閒的蛋疼，麻煩你感知一下這座學校裏還有沒有失控者的磁場波段。”方哲沒好氣到。
他並不能感知磁場波段，也不清楚夢境中，結果究竟如何，張星羽到底死了沒死，他都一概不知。
他現在只記得，見到了小時候的劉亮，至於後面又發生了什麼，都沒印象了。
聽到方哲敢這樣跟那瘋和尚說話，縮在牆角的陳校長下意識抖了抖身體。
他原先對方哲的恐懼，是最多的，但現在已經完全被那和尚給取代了位置。
結果尹老師不小心放了個屁，還放出了聲，就被瘋和尚活活毆打致死。
死因，就這麼離奇且荒謬。
和尚一邊打，還一邊笑，講什麼因果報應，說什麼不讓你發出聲音你非不聽。
嚇得陳校長縮在牆角大氣都不敢出，連尿褲子，都得控制着力度。
至於他是被嚇尿的，還是憋不住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後來，瘋和尚就原地盤坐，只有那嘴依舊是咧起一個月牙的弧度。
再後來，和尚不笑了，忽然站起身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唸了一句佛號，坐回到辦公椅上，閉目養神到方哲甦醒。
陳校長原先是懼怕方哲的，因爲他知道對方有實力，也有權利，能夠輕易掌控他的生死。
但他現在對和尚是充滿恐懼的，因爲這個和尚當着他的面，打死了他的弟弟。
辦公室內現在很安靜，涌動着詭異的氣息。
這麼一個房間裏，站着三個人，躺着兩具屍體。
然後很快，門外又多了一個人。
這個突然出現在門邊的男子，很瘦弱，導致穿在身上的運動校服顯得有些寬大。
他的出現，讓方哲的雙眼迅速瞪大起來。
也讓陳校長驚訝的說不出話。
只有慧秉和尚，顯得雲淡風輕。
他們三個人都知道門外站着的那名學生是誰。
造成這座學校充滿血腥氣味的罪魁禍首之一，張星羽。
“自首來了？”
方哲強撐着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脆弱。
哪怕現在的他，就連陳校長都能輕鬆將他打倒在地。
但他還是要僞裝成強勢的樣子。
方哲自然不會張嘴就問，你還敢來？
這是一句廢話，人家來都來了，當然是敢的。
只是夢境的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方哲一點也不清楚，但他知道，張星羽肯定是清楚的。
或許，這就是對方敢一個人找上門來的原因。
本體暴露，張星羽幾乎是完全卸下了全部防備，這種舉動就和自首無疑。
門外的張星羽遲遲沒有踏進屋內，他離後側的那堵與他同高的牆沿，僅有幾步之遙。
“自首？我好像連自首的權利都沒有，是你夢境中的那個男人叫我來找你的。”
“劉亮？”
方哲愣了一下，在心裏喊出了劉亮的名字。
注意細節的他，立馬發現張星羽脖頸上，那淤青的手抓印。
“他叫你來找我做什麼？”
“隨你處置。”
張星羽說這話的時候，視線落在了辦公室內沙發上，躺着的那具屍體。
他的後腳跟，下意識往後挪動了幾釐米的距離。
方哲順着張星羽的視線，回過頭也看了一眼吳安的遺容。
現在擺在他面前，是一道很簡單的選擇題。
殺死張星羽，替吳安報仇；或是留着張星羽這條命。
以方哲對劉亮的瞭解，那傢伙不可能平白無故讓張星羽到自己面前，任憑自己處置。
如果對方沒有一點利用價值，劉亮應該不會留下對方的活口。
想到這，方哲帶着笑意，朝門外走了一步。
張星羽見到對方臉上帶着的瘮人笑意，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我只是想活着，我有什麼錯？”
他幾乎是帶着哭腔，吼出這句話的。
方哲停下了腳步，順便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如果不是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他現在一定會狠狠地衝過去揍對方一頓。
身體太虛弱了，虛弱到眼下僅僅就走了一步，他都有些站不住身子。
“那傢伙除了叫你過來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吩咐？”
“有，他還提了一句，燕城只有一名S級失控者，凡事都是有關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