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焚城 >修水管工
    陸鸞躺在牀上, 手臂枕着腦袋。

    盯着手機裏對面發來的那個頂呱呱大拇指看了一會兒,哼笑一聲,他把那張照片撤回, 然後又去手機相冊裏刪掉了一樣的照片。

    切回微信, 界面裏有一小串他撤回過消息的系統提示。

    還有一個得意得莫名其妙, 此時正跟他叫囂的女人。

    ―云云雲:撤回也沒用, 我都存下來了。

    陸鸞覺得謝雲看着成熟又高高在上的優雅大小姐模樣,但有時候, 真的有點天真外加幼稚。

    ―。:本來就是發給你看的。

    ―。:你打印出來掛在牆上我都沒意見。

    ―云云雲:

    ―云云雲:誰會把這種東西掛在牆上

    ―。:不要嗎, 辟邪的。

    ―云云雲:

    ―云云雲:我去洗澡了。

    ―。:多久

    ―云云雲:

    ―。:

    ―云云雲:小朋友,再教你一個成年人世界的社交禮儀,當一個女人跟你說“我洗澡了”、“我喫飯了”、“我去卸妝了”、“我去午睡了”等一系列的話語時,潛在臺詞爲:不想聊了,今天到此爲止, 但是明天我有空的話也許可以跟你繼續聊。

    ―。:花樣多,成年人世界夠複雜的啊

    ―云云雲:你是在諷刺嗎

    ―。:還不夠明顯嗎

    ―云云雲:我去洗澡了:

    ―。:哦。

    然後謝雲果然再也沒有回覆他。

    陸鸞放了手機, 剛想睡覺, 這時候家門被人敲響,他翻身坐起來,有些搞不懂這種時候怎麼還會有人不怕死來敲他家門打擾他休息。

    隨手抓過牀邊的牛仔褲套上,走到門前, 透過貓眼看了一眼外面的人,他拉開了門。

    “阿濤,這麼晚,什麼事”

    夏夜不知道躲在哪個陰暗角落的蛐蛐蟲鳴聲中, 他的聲音聽上去低沉而冷漠。

    走廊昏暗的聲控燈光下,站着一名身穿着十二中初中部夏季校服襯衫的少年名叫韋星濤, 年齡不太大,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此時他低着頭,尚未張開的俊臉上還帶着一絲絲稚嫩,且掛着五顏六色的新舊傷。

    房門被拉開,他便順勢擡頭看了一眼,只見門裏站着的年輕人神情寡淡,視線掃過他調色盤一樣的臉也照樣波瀾不驚。

    視線路過年輕人一雙長腿,最後難以抑制地停在他敞開的牛仔褲褲腰處,盯着其小腹幾塊腹肌陸鸞因爲皮膚偏白,看上去並不是那種健壯肌肉型。

    沒想到該有的他一樣都不少。

    “陸小爺,”在陸鸞表現出不耐煩之間,少年終於開口說話,大概是脣角的傷扯着痛,他聲音有點含糊,“阿慶嫂講她家水管又壞了,求我幫忙修正巧我家手電壞了,來借你的用一用。”

    陸鸞掃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然而也讓開一條路讓他進屋。

    韋星濤輕車熟路地拎了工具箱出來,打開拿手電筒時,聽見陸鸞在他身後說:“你又去打架。”

    “五中有幾個高一的來找茬。”韋星濤打開手電筒檢查了下,一束光亮起後,立刻關上,“哪怕你不管學校的事,他們也不敢惹你,五中有你在太平得很他們閒的想喫屎,只好來找外校的麻煩。”

    聽着這半抱怨的說法,陸鸞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問了他要了那幾個找事的人的名字,就再也沒有提下文。

    在韋星濤拿了手電筒道謝往外走時,他叫住了他,指了指沙發上一個破月餅盒。

    “什麼”

    韋星濤走過去,單手掀開月餅盒,看見裏面放了一沓新取的錢,挺厚的,可能有個四五千塊。

    他猛地蓋上蓋子,回頭望着門口站着的年輕人。

    陸鸞說:“這月工資,上次貼膜陸容多給了幾千塊,你和安仔他們拿去繳學費”

    韋星濤不肯拿:“暑假給夜色跑了兩個月的腿,我學費繳了,你把這錢拿給軟妹和阿龍,他們兄妹拖家帶口的,軟妹就靠在巷子裏打零工那幾百塊哪裏夠”

    “他們有他們的。”陸鸞不準備跟他廢話,“拿走。”

    看了他一眼,少年知道在說也不過是要惹罵。

    不好再說什麼,從破舊的月餅鐵盒裏拿出錢塞進衣服內袋裏,然後放了手電筒,輕車熟路的走到裏屋,在一個靈位前拜拜上了柱香,嘴巴里不正經唸唸有詞:“謝謝王阿婆給我們帶來陸小爺這財神爺”

    話還未落。

    被人從後踹了腳,陸鸞伸手扣上了牛仔褲的鳥門,又抓過沙發上的一件t恤套上:“我跟你一起上去看看。”

    少年舉着香愣了下。

    陸鸞偏了偏頭:“怎麼”

    韋星濤看了他一眼,顯然有些驚奇:“沒什麼,就是癱佬阿榮一家搬過來那麼多年,,都沒見你上去同他們講話過,甚至過年也不曾道過恭喜。”

    陸鸞穿好了衣服,冷冰冰道:“恭喜什麼也要有喜可道纔是。”

    韋星濤說:“現在他們不也沒有”

    陸鸞打斷他:“前段時間不是有隻金絲雀給他們送了一大筆錢”

    韋星濤驚了,天真之中帶一點正義的警惕盯着他:“陸小爺,難道你也打那筆錢的主意”

    “”

    陸鸞荒謬地瞥了他一眼,一個眼神便讓前者把接下來的大驚小怪吞嚥回了肚子裏――

    他對那十萬塊一點興趣都沒有。

    但是他也不會主動跟眼前的少年解釋,他之所以對這件事稍微上了點心,不是爲了癱佬阿榮那點錢,而是爲了那隻顯然十分喜愛日行一善的金絲雀。

    他自己都沒想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反正他幾乎沒有對身邊的人產生過這種“有點害怕它把自己玩死所以還是盯一下比較好”的責任感。

    不過幸好,他也懶得去想。

    擡腳走在拿着手電筒的少年前面,他率先上了樓。

    還沒上到對應樓層,就聽見樓梯裏傳來亂哄哄的吵架聲。

    三樓的住戶扯着嗓子在罵:“明明拿了一大筆錢,也捨不得找個人來翻修一下下水管,如今屎尿都噴出來弄得我家天花板上你讓我們怎麼辦我上輩子做了孽欠你們家錢要頂着屎盆子樣的天花板麼”

    “那錢要用來給阿強上大學”

    中年女人支支吾吾的聲音響起。

    陸鸞走到三樓時,看見樓梯上已經滴滴答答地流淌了許多污水,污水順着樓道蜿蜒成了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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