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衛國不知不覺地爬上了臺子,伸出手捏住了那人的衣服。
小夥子嚇得把手裏的火把全扔掉了,不斷地往後退,嘴裏不停地喊着:“你要搞麼子,你要搞麼子?”
徐衛國的手從他胸前劃過,眼突然黯淡了下來。收回了手,他淡淡地說:“我就是看你這衣服質地太容易起火,想讓你脫掉衣服再耍火把。”
小夥子哦了一聲,又轉頭看了看旁邊打着赤膊的同伴,靦腆地道:“哦,好,那我脫得跟他們一樣就不怕着火了哇?”
徐衛國定定地看着他,點了一下頭。
小夥子就當着徐衛國的面,把上衣脫掉了,露出平坦坦的胸膛和幾塊結實的腹肌。
徐衛國撿起火把,遞迴給他,縱身一躍下了臺子,朝着僻靜處走。
方前進砸了砸嘴,林小滿果然是跑了,徐衛國在找她!剛剛那個人,的確很像是女扮男裝的林小滿。可他是真的男人,衣服都脫了,胸也是平的。
現在是火把節,徐衛國想往陰暗僻靜處走,田間地頭都是插滿了火把的,四處都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
沒有哪一處是陰暗和僻靜的。
徐衛國只能往人稀散的地方走,站在人羣之中,漫無目的地胡亂看着。
或許是眼花了,他剛剛纔將臺上的男人看成林小滿,此刻又在東北角的人羣中,發現了一個背影十分像林小滿的女人。
林小滿不高,一米六還差半公分,她雖然瘦,可該肥的地方卻豐滿得很勻稱。
她的脖子纖長,素腰只有他兩掌寬,屁股卻十分挺翹,彈性很好。
恰恰,東北角站着的那個女人,和林小滿一樣。
可她是一頭如墨的長髮,烏黑髮亮的。
徐衛國苦澀地握緊了雙手,腳在大腦發出指令之前,就已經一步一步的移了過去。
她在全神貫注的看着臺上那個舞火把的男人。
那個男人說話十分靦腆,一開嗓卻十分驚豔,唱起歌來也是震耳發聵,不比部隊文工團裏的那些歌唱家功底差。
他唱的是一首紅星照我去戰鬥。
徐衛國記得,那個看月亮的晚上,林小滿就曾提到,要他唱這首歌給她聽。
他沒唱。
他其實是會唱的,唱得還挺不錯。只是他不想唱。
徐衛國看着那名認真聽歌的女人,止不住的心中刺痛。
如果林小滿還活着,她也一樣會這樣聽人唱歌。
聽到無法自抑,聽到輕輕抹淚。甚至,她哭起來肩膀抖動的樣子,都那樣像林小滿。
走得近了些,聽到了她的抽泣的聲音,徐衛國突然渾身一震。
不止背影像,動作像,就連連啜泣的聲音也如此像!
他緩緩地伸出手,嘶着聲叫道:“小滿,小滿!”
那個啜泣着的女人突然顫了一下,迅速的穿過人羣,似是要躲避他。
電光火石間,徐衛國福至心靈,迅速地衝向她消失的地方。
她是林小滿,一定是的。
他剛剛聽旁邊的人在議論,說臺上那個唱歌的小夥子,是從錢江請來的。
她說過,她要去錢江找一個人。
她要
找的人,肯定就是這個和她長得有六分相似,年歲也相當的小夥子。
再沒有一個背影,動作,聲音都像她的女人出現。
彷彿是一個錯覺,又恍惚是他眼花了,日有所思,夜就有所見罷了。
徐衛國失了分寸,在廣場上胡亂找人的時候,方前進已經追向了另一邊。
那條路通往表演臺的背後。
他比徐衛國多看到一些,他看清楚了,女人就是跑到了臺子後面,躲了起來。
方前進悄悄地摸了過去,想趁她不注意,把她揪出來,拽回去給徐衛國收拾收拾。
哪家的婆娘都沒林小滿這麼野,也不知道徐衛國做錯了啥,她一跑就不回頭,明明聽到徐了國像得了失心瘋一樣喊着她的名字,她也聽若未聞,視若未睹。
這樣的婆娘,就該好生收拾收拾纔會變乖。
他是準備給徐衛國一個驚喜的。
但當他轉到臺子背後時,卻看到了令他驚嚇的一幕。
那個女人,竟然直接衝向剛從表演臺後頭下來的那名唱歌的小夥子,直直的撲入了他的懷裏,摟着他的脖子,整個人掛到了他身上。
小夥子有一米八的樣子,一米六的人抱着他的脖子,腳就離了地。
小夥子也不知道是太驚喜了,還是太驚訝了,竟然忘記了做任何的反應,就這麼任由她抱着他。
她在哭。
哭得十分的傷心。
哭得十分的柔弱悽惶。
不,她不可能是林小滿。林小滿哪有這麼柔弱!她只會讓別人哭!
方前進嘆息着轉身走開了,心情沉重,失望無比。
林英樹終於反應了過來,一個陌生的女人抱着他,給人看到了一定會給人笑話的。他伸手推了推哭得稀里嘩啦的女人,心裏想着,這該不會是一個瘋女人吧?
她竟然叫他爸爸!
他才二十一歲,對象都還沒處,哪來這麼大的女兒?
她還把眼淚鼻涕全都蹭到了他肩膀上。
林英樹猛地捉住她的胳膊,想要用力地推開她,可在看到她的臉的時候,他震驚地張大了眼。
一個和自己長得有六分像的女人!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叫我爸爸?”
“爸爸,我心裏真的好難過。爸爸,我怎麼辦,我還是忘不了他。小滿真的好難受。難受得快要死掉了。
可我知道,從他背叛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已經回不去了。這幾天,我想了很多,越想就越是活不下去。所以,我只能來找你,爸爸,我在這兒只有你了。我的心裏好痛好痛,那夜的那顆疙瘩已經變成了毒瘤。”
林英樹哦了一聲,原來,她真的是一個有病的女人。真是可憐,年紀輕輕的,就長了顆毒瘤。
“爸爸,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忘不了他,又原諒不了他。我心裏的毒瘤在一天一天的長大,把我變成一個面目可憎的鬼!”
“那既然是個瘤子,就把它切了嘛。剛開始會有點痛,會流血,但是藥上好了,慢慢就會結疤,時間長了就好了。”
切了?
切了徐衛國還是切了吳月?
還是…把他們倆個都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