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上硃紅色的漆早已褪色,剝落,像一個久經風霜的老人在苟延殘喘。
離那些金髮碧眼的強盜離開不足半月,原本繁華的天子腳下變成了一堆廢墟。
到處殘磚爛瓦,硝煙一片,破碎的屍體像一團團爛肉散落其中。
“呱呱”,死亡之鳥被這坐昔日的皇城今日的烈獄無盡的死氣所深深吸引。
細長的高跟鞋在這些瓦礫中碰撞出清脆的聲音,火紅色的團花旗袍緊緊地包裹着這具迷人的身體。
這顏色愈發凸顯的她,皮膚白皙。
白的,像是糊上了一層層宣紙。
“吱”,站在門口的的女人玉手輕擡,厚重的大門恭順的緩緩開啓。
女人扶風若柳的走了進去,掉落在門口的牌匾瞬間化成粉末。
“噠噠噠”,高跟鞋跟敲擊着地面。
往日恢宏的庭院已滿面瘡痍,不負當日的豪華。
女人並沒有向前繼續走去。
她站立在院落當中。
此時,風伴隨着黑色的濃煙四散開來,老鴉在天空盤旋。
“呱呱呱”,那幾只老鴉在那一聲沒有叫完之前變成粉末隨風而逝。
女人捻了捻食指,用嘴輕輕地吹着:“真是太吵了,愚蠢的小東西”
“呵,沒想到你們居然沒死到我的手中,真不知道是你門的幸運還是不幸”,她自言自語道。
她看着枯樹,輕輕撫摸着,喃喃道:“我還要謝謝你們,沒有你們,我或許會跟你們一樣變成這黑乎乎醜陋的東西,霞,不知道你看到現在你的樣子會不會嚇一大跳呢,呵呵”。
“可是,可是你們爲什麼不等我等我來結束你們的生命爲什麼爲什麼”,她的眼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她癲狂起來。
如玉的手緊緊地攥着,泛着微紅,毫無預兆的淚水模糊了她漂亮的金色眼眸。
“呼呼”,金色的長髮在風中肆意的飛舞着,直挺的鼻子猛地一吸。
“快看看,這家還有黃金沒有在昨天馬克那傢伙在這家搶了好多黃金那,興許還剩點,快點走,不然就被別人搶光了”,牆外有人在說話。
不一會,兩個長滿絡腮鬍子的人快步跑了進來。
他們左右張望着,生怕別人搶先。
“看那”,其中一個人指着樹下的女人。
“什麼”,另一個嘟囔着,回過頭來,呵呵笑道:“不錯嘛,嘿嘿”。
那兩個人慢慢地向那女人靠近,不時地發出的笑聲。
女人轉過了身,眼神閃過金色的光芒。
他們嘿嘿笑着:“美麗的小姐,我們來”
她擡起纖細的玉手,輕鬆地把這兩個大漢舉了起來。
“玩是嗎那就好好玩玩”,瞳孔完全變成了金色。
她嘶吼着:“啊嗚嗚”。
像一個野獸,吸食着新鮮的血液。
“呱呱呱”,殘磚破瓦間兩具乾屍被老鴉團團圍住,等待着地獄的宣判。
“噠噠噠”,紅色的下襬被風吹起,潔白的雙腿在這遍地狼煙的地方突兀的穿行。
風依舊在吹,吹散了早已變成粉末的蘇家牌匾,卻吹不散這裏歷史的記憶。
無論是喜,或是悲。
“這就是你的記憶麼”,程程站在蘇眉面前,問道。
蘇眉跪坐在程程面前,低着頭,點頭。
油光發亮的金髮已經變得乾枯,泛着灰白的顏色。
“值得麼”,程程淡淡說着,“要知道,當你的記憶全部獻祭出來時,你會死”。
她用右手勾起蘇眉的下巴,盯着她,問道:“還要繼續麼”。
蘇眉點頭,沒有任何猶豫。
上元佳節,花燈滿城。
“眉,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阿瑪發現了就不好了”,青衫小人小聲說道。
“在玩一會嘛,霞~,看那猜燈謎呢,我們快去吧”,這個穿着紅衫的小人一把拽住了身後那個青衫的小人的手。
雖然她們編着小辮子,穿着男人的衣衫,可也遮擋不住她們少女的靈動。
“霞,快看是什麼呀,快”,紅衫小人很是興奮。
青衫小人並不言語,只是低頭笑着,任紅衣小衫的搖晃着胳膊。
看着青衫小人只笑不答,紅衣小衫不情願的嘟着嘴:“霞”。
青衫小人抿着嘴笑:“阿瑪叫你好好讀書你就是不聽,那個叫八音盒,你不是都有一個了嗎”
“這個送給姐姐,咱倆一人一個”,紅衫小人一拍胸脯,說着便拉起了青衫小人的手。
“好了,你看着那個謎面,新過萬重出蠻地,重點在這個蠻字上,萬重出地,萬蟲而出心又過”,青衫小人說着還在手掌畫着。
“無心之”
“我知道”,不等青衫小人說完,紅衫小人早已叫了起來。
不等她說出來,穿着黑衣的少年說道:“戀,蠻字去心,無心之戀”。
“恭喜這位公子,這個你拿好”,老闆笑呵呵把盒子遞給他。
“喂,那是我的”,紅衫小人急匆匆叫道。
人羣逐漸擁擠了起來,黑衣男人漸漸沒入人羣。
“喂,還我”,紅衫小人迅速向前擠去。
青衫小人焦急道:“眉,”。
人羣把兩個小人,分開來去。
“喂,站住”,紅衣小人大叫着。
空當的巷子口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都去城隍廟看熱鬧了。
黑衣男子停了下來。
他,沒有回頭。
那個小人見那男子停下,就馬上大口的喘着氣,過了好大的一會都沒緩過勁來。
黑衣男子並沒有離開,似乎在等着她,把氣喘完。
他定定的站在那裏,聽着身後紅衫小人的呼吸。
不一會,他猛地笑出了聲:“嗤嗤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孩子”。
紅衫小人皺着眉:“餵你怎麼這麼沒禮貌你”。
她臉色一變:“你怎知道我,我”。
“難道不是很明顯麼”,男子輕笑。
“你”,她虎着的臉紅了起來。
男子咳嗽一聲:“還有,我不叫喂,也不叫你。小姐,以後要有禮貌”。
“你”,紅衫小人急的眼裏都包起了眼淚。
青衫小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眉,眉”。
“我在這,霞,這”,紅衫小人回頭大叫道。
青衫小人發現了他們,快步向他們跑去。
待她進入小巷,看到了揹着身子的黑衣男子。
她拉着妹妹後退兩步,小聲道:“眉,他是”。
“一個無理的傢伙”,紅衫小人回頭瞪了那男子一眼。
青衫小人安慰道:“好了,有一個就夠了,姐姐不要了”
“那怎麼行那本來就是我們的,怎麼能便宜這個小子”,紅衫小人跺着腳道。
“小子”,男子笑道:“你纔多大點呀”。
他緩緩轉過了身。
他身上穿的黑色衣服是件傳教士的袍子。胸前的銀色十字架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着神聖的味道。
月光之下,他的五官輪廓分明,皮膚白皙。眼中像是漆黑的夜色,看不到底。
“切,不就是個洋和尚嗎,有什麼了不起,你識相點,不然我就告訴我阿瑪去”,紅衫小人滿不在乎。
青衫小人低下了頭,緊緊抓住了紅衫小人的衣袖,緋紅染滿兩頰。
她小聲勸道:“眉”。
“姐”,紅衫小人拉長着聲音。
黑衣男子笑道:“嗤嗤,果然是小孩子”。
他隨手一揚,一個精巧的檀木盒子就落在了紅衫小人的手中。
“送給你了,小孩”,他轉過身,朝着她們擺着手,就消失在了黑暗盡頭。
呆愣了半晌的紅衫小人這時才反應了過來,衝着小巷喊道:“你給我等着遲早掀了你的洋和尚廟”。
她心裏奇怪:我追了他那麼久他都不給,怎麼現在又扔給了我,奇怪~,不想了,奇怪的黑衣男人。
“姐,給你”,她把盒子塞進青衫小人懷中。
青衫小人抱着盒子,輕輕撫摸:“我們快回去吧,不然阿瑪就發現了”。
“還不是怪那個洋和尚,要不然我們早拿這東西離開了”
“眉”
“好啦知道啦,我們回去吧”、
兩個小人就歡快的跑了起來。
月亮把她們的影子越拉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