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旁人看來恐怖的威嚇，實際上只是打招呼而已。被黑煙纏繞的巨大頭顱從同色的黑暗中出現，那雙路燈一樣的金黃色瞳孔看着來者。</p>
“你的氣息，渾濁得如同一個垂死之人，摩羅克伊。”</p>
學者先生的面具在黑暗中流動着青藍色光彩，和黑暗中的四張相似面具彼此呼應。</p>
“我本來就是一個已死之人，奧姆海德兄長。”</p>
黑龍的虛影散去，露出那個握着長杖的乾瘦老者，他的聲音渾厚低沉，一點也不似外表那般無力。</p>
“你知道我的意思，摩羅克伊。發生了什麼？讓你失去了平時的風度。又是什麼？讓你緊急召開了這次集會。”</p>
黑龍祭司奧姆海德，紅龍祭司弗雷海默，綠龍祭司伊拉松恩，白龍祭司普林西絲同時看着他們的兄弟，感受着他身上躁動的不加掩飾的力量，就像感受鑽石閃耀的光彩一樣。摩羅克伊的澎湃魔力就像太陽一樣，只是學者習慣了將太陽藏在雲層之後。這種“漏光”的情況，很少見。</p>
“喬德妮婭，產生了新的變化，她開始‘改造現實’了。”</p>
火龍祭司的喉嚨裏就像有岩漿在滾沸，他看着身邊的姐妹。“那是什麼？新的邪神？我們當初清理的東西，又開始生長了？就像沒完沒了的鐵鏽那樣？”</p>
“那是摩羅克伊兄長觀望下變異的天賦，只是邪神化了。”綠龍祭司給不問世事的兄弟介紹。</p>
“現在那個天賦已經可以像邪神一樣侵蝕現實了？也就是說，她已經成爲了我們的敵人。胡鬧！爲什麼不扼殺他？摩羅克伊，你瞞着我們！”紅龍祭司發出了憤怒的咆哮，空氣的溫度都提升了幾分。</p>
破碎的冰屑被普林西絲拍在了他的臉上。“我們都知道，如果你每次集會都長點心，你也不會被瞞着。摩羅克伊放縱喬德妮婭是被默許的，被奧姆海德兄長默許的。”</p>
原本快要被怒火引爆的紅龍祭司熄火了，他看着那個佝僂的身影，表達他的不解。</p>
“我相信摩羅克伊會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弗雷海默。他總是最理智的那一個，我能默許你之前的行爲，但是，也到了給我們一個交代的時候了，我的兄弟。”</p>
學者先生躬身一禮，“我的學生，邪神幼體喬德妮婭的宿主，發現了她的變化，他在安德瑞學院，正在開展一項新的研究。讓巫妖能夠品嚐食物，擁有食慾。”</p>
紅龍祭司感覺荒唐，心直口快的他也如是說了，“無聊，荒唐。這有什麼用？難道你想表示用邪神的力量幹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掩蓋污染的危險性嗎？”</p>
“對於巫妖來說，慾望可不是小事。”學者糾正了他的話，“疫醫是一個有着超凡見解的人類，我有預感，他對巫妖世界的改變不止於此。”</p>
一直唱反調的弗雷海默終於察覺到了其中的蹊蹺。</p>
“邪神能夠影響巫妖……”</p>
“那也就能夠改變巨龍。”黑龍祭司的聲音將一切蓋棺定論，他看着正在顫抖的學者。“你比我想象的要瘋狂得多，摩羅克伊。”</p>
“瘋狂，但是可行。我的兄弟們，難道你們願意一輩子停留在悔恨之中嗎，永遠沉靜在黑暗的角落，如同旁觀者一樣守望着這個世界。這個我們的引導者用生命守護的世界。只需要一點引導，我有把握讓我的學生對巨龍產生興趣。”</p>
“你在用邪神玷污巨龍的神聖，你瀆職了，龍祭司！”黑龍祭司奧姆海德的眼神變得冷酷，恐怖的氣勢在他的身後咆哮，看着學者先生，就像看着自己的敵人。</p>
學者將體表自動生成的魔力護盾散去，任由威壓化作刀鋒切割自己的袍子。</p>
“巨龍和神聖沒有半點關係，奧姆海德，這，你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要彌補我的過失。你們一定和我一樣！與其停留在痛苦中什麼都不做，爲什麼不將掙扎的權利交給我！至少，我看到了我想要的未來，喬德妮婭是我們的希望！我不想與你們爲敵，我的兄弟們！”</p>
最終，一切在黑龍祭司的手杖敲擊後，歸於寧靜。</p>
“老規矩，投票表決吧。”</p>
“反對。”紅龍祭司弗雷海默就像一塊烙鐵一樣頑固。</p>
“棄權。”綠龍祭司伊拉松恩……擅長……舉棋不定。</p>
“支持。”白龍祭司普林西絲總是給人帶來意外，通常情況下，她厭惡很多東西，包括摩羅克伊。“看在萊爾的面子上。”</p>
最終，決定權還是回到了黑龍祭司奧姆海德的手裏。</p>
他擡起已經和手臂平齊的腦袋，注視着學者先生。</p>
“我是最後的屏障，摩羅克伊。如果你的希望辜負了你，我會粉碎你的希望。盡情去做吧。”</p>
學者先生再次深深一禮。</p>
“既然計劃已經被許可，我希望每一位龍祭司都能夠按照計劃執行。”</p>
“你在浪費時間，摩羅克伊，我們就像龍爪上的五指，只要得到了指令，我們能輕易捏碎巨石。”</p>
“我需要你們回到各自的族羣，重新佔據領導地位，巨龍眷族需要回歸。”</p>
摩羅克伊的視線略過了剩下的三個龍祭司，落在了佝僂身影上。</p>
“奧姆海德兄長，遠古人族的流放，應該結束了。”</p>
黑龍祭司嘆了口氣，“摩羅克伊，如果你失敗了，我會讓你承受，錯誤給予希望的代價。”</p>
“我會盡我所能。”</p>
龍祭司的集會很快結束。</p>
在傳送門邊，紅龍祭司放慢腳步，等待着習慣最後離開的白龍祭司普林西絲。</p>
“姐妹，我有疑惑需要你的解答。”</p>
普林西絲看着面前這個糙漢子，即使成爲了龍巫妖，也沒有給他增添絲毫儒雅的文學氣質。</p>
“奧姆海德，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要問就趕快。”</p>
“奧姆海德在縱容摩羅克伊。哪怕他僞裝地很好，但他實際上是站在那一邊的。”</p>
普林西絲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他不像自己看上去那麼愚鈍。當然了，能夠成爲巨龍祭司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傻子。</p>
“……奧姆海德和摩羅克伊有很多相似處。”</p>
“我以爲對巨龍的虧欠，是所有龍祭司的共同情感。”</p>
“是的，但是他們的更加強烈。”</p>
“爲什麼？”</p>
“我們無法理解。”</p>
“？？？”</p>
難得弗雷海默聊了打鐵以外的正事，普林西絲不想讓他掃興而歸，因此，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被埋藏在自己心底的瘋狂的想法。</p>
“白龍和綠龍用自己的身軀鑄造了囚禁邪神的囚籠，紅龍將自己化爲了地心熔爐，那麼，黑龍和藍龍，又是爲何而死？”</p>
“黑龍用龍血滋潤了遠古人族，讓他們的血肉力量遠超其他種族。藍龍用骨架構造了魔網節點，成爲了彷徨之城的魔力源泉。”</p>
“那麼，爲什麼這兩個族羣的首領，奧姆海德和摩羅克伊會選擇用相同形勢對待自己的族羣。一個流放自己的族羣，讓野蠻和退化掌控他的子民。一個漠視王國崩塌，主城成爲無根之城？”</p>
“是罪惡感。”</p>
“我的巨龍啊，我的兄弟們到底幹了什麼？”</p>
“很簡單。”普林西絲的話就像冷風吹熄了弗雷海默的火焰。</p>
“他們不僅把神明放在了心裏。”</p>
“還把神明捏在了手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