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小，可記住的事情不少。
就好比這兩年，她家裏離開的那些小夥伴，就再也沒回來過。
綠芽聽其他的嬸嬸說，他們都找到了新家，以後會有自己的好日子過。
等到以後，她也會這樣。
綠芽不願意。
因爲她知道，見不到就是見不到。
小小的身影挺直脊背，一步步慢吞吞的朝前走。
沈從容瞧見這一幕，詢問寧寧：“要不要去幫幫姐姐”
康寧乖乖的點頭。
沈從容這纔回頭吩咐身後跟來的人：“你帶她去。”
康寧被拉着跟在綠芽身後。
沒了其他人，沈從容也就沒隱瞞。
“我剛剛不看着，你是不是打算再也不讓她回來”
“這地方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回來不如徹底忘記。”
“你不矛盾嗎剛剛可是你自己說的，綠芽的記憶裏很好，但凡記住的，就不會忘記。”
“那只是時間不夠。”
沈從容望着她這木然的模樣，再多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
程玉靜心裏倒是有不少的話。
“但凡綠芽是個男孩子，我都會願意對他好一點，長大了，即便是被外人知道身份，也能扛得住壓力。”
程玉靜側目：“可她是個女孩子，有我這樣一個母親，會是一輩子的恥辱，老天爺對女人天生就不公平，不論大小。”
沈從容動了動嘴巴，要說的話瞬間被嚥了回去。
這話反駁不來，因爲站在綠芽的角度反駁，受傷的會是程玉靜。
程玉靜顯然也明白這一點：“長痛不如短痛，我的身體情況我明白，不會是長命百歲的那種，陪着的時間不多，何必那麼親，再說，這也不是我的親女兒。”
程玉靜說的十分坦然。
沈從容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就看到風吹樹葉發出沙沙沙的聲音，這才收回目光。
不遠處的小山坡後，綠芽捂住康寧的嘴巴，將人壓在地上，不讓她出聲。
呼吸本身就不太順暢的康寧感到很難受，等了一會才雙手去抓。
綠芽回過神，撒開康寧就朝一邊樹林遠遠跑去。
康寧得到空氣，第一時間就是大口呼吸，躺在地上整個人像是一條擱淺在岸上的魚。
等到緩過神時，坐起來看到的就是綠芽的背影。
糾結了一下，康寧從地上爬起來，小走着追上去。
這塊地方她一點也不熟悉，只不過是憑藉着剛好看到綠芽的身影。
這走走，那走走，忽然發現找不見人了。
“姐姐你在嗎”
“我找不到你。”
“姐姐”
“叫什麼叫”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耳邊炸開，生生嚇了康寧一大跳，嚇得她背靠在樹上，心跳都快了幾下。
綠芽眼睛很紅，像只小兔子一樣，紅着眼睛怒瞪着她。
“誰讓你跟過來的。”
“姐姐，你哭了。”康寧小聲說。
“關你屁事”綠芽兇巴巴的。
康寧微微皺起眉頭：“姐姐，你爲什麼傷心”
“走開”綠芽轉身朝更裏面走。
康寧捂着胸口，努力要將加速的心跳給壓下去，見綠芽又走，這地方她太過陌生，只能繼續跟上去。
身後的動靜不小，綠芽自然知道她追過來，停下腳步繼續瞪着康寧：“你是爲了看我笑話嗎”
康寧慢吞吞的搖搖頭：“姐姐，我不認識這裏。”
綠芽還想瞪，對着那軟乎乎的臉，板着臉指着身後：“這裏直走就出去了。”
“姐姐。”
“又幹嘛不是告訴你怎麼走了嗎”
“你是因爲不是媽媽親手的傷心嗎”
康寧這話就像是一把小刀，重新紮在綠芽的身上。
綠芽瞬間就炸毛。
“你果然聽見了你就是故意跟過來”
康寧：“我也不是媽媽親生的，可我一點也不傷心。”
綠芽像是一個啞炮，信線點燃半天，眼看着炮仗就要炸開，生生滅火了。
“什麼”綠芽以爲自己幻聽。
康寧很認真的說：“我也不是媽媽親生的，可媽媽就是媽媽。”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原本很悲傷的綠芽忽然覺得傷感不起來。
“一開始就知道，好像是我的媽媽不要我，把我給了之前的爸爸，後來爸爸也不要我，把我丟給了現在的爸爸媽媽。”
“你”綠芽聽着這複雜的情況，傻眼了：“你怎麼知道的”
“在家裏玩的時候，姐姐們做事的時候會討論，我偷聽到的。”
“那你就不難過”
康寧很認真的想了想這個問題：“爲什麼要難過”
“就”綠芽忽然糾結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就”
康寧睜着大眼睛看着她，半晌都沒聽到她說話，還覺得很奇怪。
“就那不是你親的爸爸媽媽。”綠芽憋了半天才把這話說出來。
康寧聽完，忽然笑了：“可是相比那些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我現在這樣很好了。”
看到綠芽不相信，康寧還在繼續解釋：“我跟第一個媽媽的時候還太小，記不住了，可前爸爸說過，那時候我是沒爸爸的。”
“後來跟第二個爸爸，他好忙的，我要好久好久才能看到他，我是現在才知道，那個時候我是沒媽媽的。”
“可現在，我有爸爸有媽媽，不是親生的又怎麼樣那是我爸爸媽媽，對了，我還有個弟弟，他很乖的，你見到他也一定會很喜歡他的。”
康寧說話的時候，臉上笑容一直沒變。
綠芽站在原地，整個人都是很迷茫的，因爲她能感覺到，康寧說的都是真話。
綠芽：“可是今天之前，我一直以爲媽媽是我親媽媽。”
她現在好失落。
所以媽媽一直不喜歡她，是因爲自己不是她的親小孩嗎
“那你之前有媽媽嗎”康寧問出自己內心簡單的問題。
綠芽回想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那你現在有了。”
“對啊。”
“你看你之前沒有媽媽，現在有了，不是很好了嗎”
“可媽媽現在要送我走。”
“我媽媽不是說，你可以隨時回來看媽媽嗎到時候我陪你一起來。”
“真的可以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