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晟世之下 >第二十四章 死裏逃生
    走了一整日的不動回到了城南貧民窟,這座貧民窟約莫有近千人,儘管他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銀兩,也只夠給這些人換來一月不到的果脯之糧,但仍是讓這千餘人心中將他視作真的佛祖那般虔誠敬拜,然而他卻並不喜歡這樣的尊崇,因爲他只是靈泉寺的一個小和尚,連大師二字都擔不起的沙彌,所行功德更是不及佛祖萬一。

    不動坐在那間根本不該稱爲房子的窯洞前,乞丐收養的那對兒女已經香甜入睡,只是越是如此,他越覺得愧疚,因爲他其實什麼也沒有做,他改變不了這些人的苦命,即便他答應過乞丐會帶兩人前往靈泉寺,但歸根結底這份善緣是屬於佛祖的,只因爲他更加好命生在靈泉寺中罷了,他可以把身上的所有錢都施捨給這裏的人,但這些錢不過是那些大戶人家看中他佛門聖僧的身份贈予的香火錢,拿開這些他又能做什麼。

    恍惚間呂小樓的話忽然他的腦海,只需他一人揹負罪惡,就能拯救滿城的百姓,也許就像那位柳大爺一樣,惡也惡得,善也善得,與此同時他又想起了那座茅屋,那位婆婆幾近絕望的面容,又是如何違心的放過那該殺的城門吏,和尚深吸一口氣,他相信死一個呂成州,還會有第二個呂成州,因爲這裏是黃杏城,一座城北朱門酒肉臭,城南路有凍死骨的黃杏城,也許該死的不是呂成州,而是這座城中早已根深蒂固的觀念,人不該只要能活着就好,普天之下的衆人都該是爲了什麼而活着的。

    ......

    北邙山那座木屋已經數不清被某人撞擊了多少次,直到終於連站都站不穩,坐倒在門前,口中喘氣,氣裏帶血。

    “我怎麼說也是東越王的侄兒,死在這裏不打緊”陸迢迢嚥了口血唾沫,看着對方冷冷笑道。

    莫先生一手持扇柄,另一手扶着一側扇骨不斷開合,果如他所言,陸迢迢再無法令那把鐵扇脫手。

    “剛剛不是還挺硬氣的嗎怎麼,怕死了”莫先生回以一笑,看着對方此刻狼狽的模樣,先前心頭的淤積豁然開朗,只覺得就這麼把人殺了,反倒還不夠解氣。

    誰知陸迢迢聽後仰天大笑,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巒,神色狡黠道:“我不是怕死,只是想提醒你,我那位叔叔待我極好,總不會讓我隨便死的。”

    眉頭穆然緊皺的莫先生下意識的看向那處山巒,難道說這小子背後果真有東越王派遣的高手保護,這個念頭剛剛閃過的瞬間,他便信了八成,畢竟是有韓血衣的前車之鑑。

    就在他分神之時,陸迢迢突然抽刀暴起,踏出兩步便已經來到莫先生身前三尺內,衣袖之下藏殺人寶刀,眼見就要得手,一把鐵扇嘩的一聲展開,好似一塊盾牌護在莫先生胸口,金石碰撞,火星在兩人之間飛濺,映照着後者面容中的不屑輕蔑,只是讓莫先生萬萬沒有料到的是,

    一個光潔堅硬的腦門忽的穿過無數火星蠻橫的撞斷了他的鼻樑。

    鮮血滴落,陸迢迢額頭沾血,口角滲血,飛快將一顆漆黑藥丸塞入口中,下陷的胸口足以說明莫先生在拍出那一掌時有多麼惱怒,鼻樑傳來的溼度和痛感已然讓他再無法保持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鐵扇應聲展開,大步流星,削在陸迢迢脖頸處,陸迢迢腳下連退,可那鐵扇猶如跗骨之蛆般掙脫不開,莫先生步步緊逼,好不吝嗇的展露殺意,就在陸迢迢重新退回到木屋門前時,嘴角突然莫名挑起一抹弧度。

    “死。”一字脫口,將對方逼入死角的莫先生鐵扇揮下,激盪的氣機仿若是要連人帶門一起削成兩截。

    “嘭。”

    那扇早已經被陸迢迢撞得支離破碎的木門連片刻都未曾支撐,頃刻間四分五裂,退無可退的陸迢迢當即身形後仰,就像給人撞進屋中,隨即屋中伸出一隻手掌,悄然間按住他的肩頭,隨意向後一拋,兩道身影移形換位,之間那來人輕描淡寫的手掌推出,以攬月姿態,兩指恰到好處的與扇骨貼合,將展開的鐵扇收攏,隨即掌心急速下墜,僅憑一隻肉掌按住扇尖,看似綿弱無力,卻是有一股柔力直接將莫先生握扇的手掌彈開,鐵扇倒飛刺入後者衣袖,在長袖末端撕開一道口子飛出,筆直釘在身後的樹幹上,嗡鳴作響。

    “前輩說話算數嗎”吳思量輕聲說道,長髮無風自動,周身上下好似有無窮盡的生氣撩動,不僅入了一品境界,更是有種說不出的玄妙,若說人間仙人,武當山的張真人自然是天下公認,陸迢迢也曾在王篤恆身上見到過氣運加持,而此刻吳思量竟也有了些仙人姿態。

    被吳思量一掌震開鐵扇,莫先生反倒冷靜許多,看着眼前這個雖說未着道袍,可渾身上下無不透着道門氣息的傢伙,眼神中的兇光更加凝實,如果說陸迢迢還有可能不清楚這木屋中的事情,這個已經可以用根骨通靈來形容的道士只怕是遮瞞不住,如此就更要殺了滅口。

    “哼,你說呢”莫先生言辭變得嘲弄,那件繡有梅花的長衫有些褶皺,顯得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從雲端跌落到凡塵,好像個鬱郁不得志的教書先生擡起袖口擦了擦面門上的血漬,然後把長衫捋順,緩步走到那顆樹下,盯着鐵扇看了許久,還是將其拔出,回身笑道。

    “兩個都要死。”

    被吳思量一手掀翻在地的陸迢迢大有一副坐山觀虎鬥的姿態,清閒的坐在井臺上,手掌撐着臉,手肘拄着刀,嘖嘖說道:“都是魔宗,比起韓血衣可差遠了,不講究,吳道長,揍他。”

    兩道身影同時行動,閃轉騰挪間交手十數次,吳思量卻是絲毫不落下風,最後互拼一掌,莫先生連退六步退出木屋,吳思量只退了一步,很是大家風範的雙手後負。

    然而下一息,吳

    思量卻是朝着陸迢迢直奔而來,一手扯住對方領口,體迅飛鳧,從木屋的另一側破窗而出,卻不想莫先生早已在此等候,就在陸迢迢探頭的瞬間一扇砸下,正中背心,陸迢迢一口污血噴出,氣息迅速頹靡,早就是強弩之末的他苦苦撐到吳思量出手,先前胸口一掌幾乎致命,靠着那顆漆黑藥丸強行吊着的一口真氣,也被莫先生一扇打散,吳思量大驚失色,將陸迢迢背在身後一腳踢開追來的鐵扇,一躍而起。

    莫先生那裏肯放其走脫,他早已看出吳思量所處狀態並不穩定,需儘快尋一處靜謐地方鞏固境界,否則一身道法可就付諸東流。

    “可別死在我背上,晦氣的緊。”皺着眉頭的吳思量回身擋下一鐵扇,周身流動的生氣驟然間散了大半,若是細細去看便能察覺此刻吳思量的身體就好像一張篩網,不斷從天地之間篩取靈氣,只是這些靈氣幾乎不作停留的又從他體內散出,一來二去,連帶着他的自身精氣一同散在天地間。

    “你死了我都死不了。”陸迢迢有氣無力的說道,連鴉戮刀也握不住,不知掉落何處。

    三人兩逃一追,從北邙山深處一路轉戰到山外,武當山號稱集百家所長,輕功身法更是玄妙莫測,可媲美靈泉寺的一葦渡江,只是如今吳思量境界不穩,又揹着陸迢迢,其間被莫先生追上三次,修爲已然從一品跌落二品,耳口鼻中鮮血滲出,怪是駭人,以照如此情形,再不多時便要被莫先生追上,只是後者越是追趕,卻越是心神不寧,山中佈置他比對方清楚許多,可眼見快要出山,卻不見一處魔宗暗哨出手阻攔,明明來時他還能察覺到幾處氣息,怎地此刻整座北邙山外圍都透着股死一般的寂靜。

    終於在他第四次追上對方時,避免夜長夢多,決定就算拼的受傷也不能再讓對方走脫,一個急行與對方並駕齊驅,體內雄渾氣機暴斂而出,將手中鐵扇震得好似龍吟,正要出手時,只見陸迢迢艱難側過頭,笑眯眯的對他說道:“告訴我你的名字,來年燒紙的時候,我好知道誰是誰。”

    “又在裝神弄鬼,今日你必死無疑。”被對方三番兩次的戲弄,莫先生怒不可遏,就要叫眼前這顆惱火的頭顱開花不可。

    原本虛脫無力的陸迢迢突然目視對方身後,隨即使出喫奶的力氣高聲喝道:“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你騙不了我。”莫先生猙獰冷笑,手中鐵扇攜疾風而至,吳思量手掌已經悄然探向胸口,被陸迢迢按了回去。

    只聽遠處山間忽然傳響一道劍鳴聲,明明遠在百里之外,頃刻間已是振聾發聵,莫先生身形驟停,看着陸迢迢兩人消失無蹤,並非是他想要放過對方,而是在其周身足足百道劍氣讓他不得不停在原地,百里之外僅是劍鋒出鞘便得讓一位一品宗師寸步難行,莫先生雙眼微眯,從這百道劍氣之中,他已知那人是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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