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晟世之下 >第五十三章 黑衚衕
    篝火撩動,兩隻上了烤架的野兔異常肥美,尤清高一邊看着火候一邊悄悄打量着不遠處盤腿坐在馬背上的中年男子,以及在地上那幾名昏迷不醒的黑衣人。

    那時他只顧拼命用雙腿夾馬肚,突然發覺身後有道陰影籠罩,回頭時那人正站在馬屁股上,而追他的黑衣人便好像被人抽走魂魄般突然昏倒。

    “前輩,烤好了。”尤清高殷切的捧着兩隻野兔走到對方面前,恭敬說道。

    那人大大咧咧的抓起一隻,不顧燙手,撕下一大塊兔腿塞進嘴裏,喫相驚人,連同骨頭一起三兩口便吞下肚中,尤清高看的直咽口水,兩隻野兔被對方一陣風捲殘雲之下,只剩下兩根帶着油漬的木枝。

    “嗝。”

    那人摸着肚子心滿意足打了個飽嗝,漫不經心的在馬背上擦乾淨雙手,衝着尤清高大喝道:“有酒嗎”

    “有有。”尤清高連忙將之前剩下的半壺老秋刀遞過去。

    “好酒。”那人痛飲了一口,然後朝尤清高擺了擺手說道:“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尤清高挑動着眉頭,欲言又止的看着對方屁股下竟有些打顫的遼東駿馬,忍不住輕聲說道:“前輩,這馬我花了十三兩銀子。”

    “嗯”那人移開眼前的酒壺,邪眸睥睨看來,尤清高立刻雙手抱拳,恭敬說道:“前輩後會有期。”

    說罷背上乾糧朝着京都方向頭也不敢回的飛奔而去。

    “有點意思。”那人側身躺在馬背上仰頭喝酒,等到一壺酒喝得一滴不剩後,才搖晃着從馬背上躍下,摸出一根繩索來,將那些黑衣人一個接一個的捆住雙手連成一條線,自己一手握着繩索的一端,另一隻手牽着馬繮,翻身上馬後猛地一甩繩索,那些黑衣人猶如噩夢驚醒,目光惶恐不安的看着馬上之人,卻無一人敢逃走,好似行屍走肉般隨着手中繩索而前行。

    ......

    陸迢迢將從趙詢那借來的幾名扈從全都安插在少城府左右,比起刑部的大牢,少城府的牢房可以說與紙做的窗戶無甚差別,一捅就破,整座少城府裏實在分不出一人看守鄭大春,不過那日從刑部拐騙過來的劉權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在少城府紮根,陸迢迢打從心底裏佩服這些能夠把自己往書山裏一扔就能帶上一整日的讀書人,不喫不喝的翻看着關於少城府所有的檔案,甚至不惜親自到皇城府四座衙門去抄錄此前丟失的那些信息,陸迢迢不得不感嘆自己看人的眼光,當初對方與他說起刑部各處時頭頭是道,甚至無論鉅細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覺着這本事難得,不曾想無心插柳柳成蔭,給這座百廢待新的少城府尋了個軍師回來。

    “今日我又不去查案,你跟着我幹嘛”陸迢迢開口說道,身後魏疆臉朝着天,不說話一路從東越王府跟到這裏。

    見對方仍不說話,陸迢迢繼續說道:“黑衚衕你知道嗎”

    “賭場。”魏疆終於吐出兩個字來。

    “你去看看。”

    陸迢迢輕笑道,摸出一袋銀兩丟給對方。

    魏疆接過錢袋,稍稍把仰着的頭底下些許,不屑說道:“我不會賭錢。”

    陸迢迢毫不在意說道:“賭錢不會,輸錢總會吧今天你只管輸,輸多少都算我的。”

    “你什麼意思”魏疆皺着眉頭,目光冷峻。

    “不敢啊”陸迢迢故意笑道。

    “有什麼不敢,不過你要我替你賭,我有個要求,若是我贏了,你給我一個少城府有品階的職位,算我跟你買的。”魏疆一字一句的說道。

    陸迢迢來了興趣,摸着下巴不解道:“當初我讓你來你不來,怎麼現在求着我了,不過買 官可是大罪,你膽子不小啊”

    魏疆冷笑一聲,學着對方的口氣說道:“不敢啊”

    “求之不得。”陸迢迢淡然說道。

    黑衚衕,早在上秦便存在一條極具色彩的街道,如同它的名字那般,黑衚衕,漆黑一片,兩側不知名的高大樹木枝繁葉茂,四季長青,經過幾十年的生長早已是遮天蔽日,如果你想進入其中,不得點燈,必須矇住雙眼,由黑衚衕裏專門收養的盲人使者領你進去,只需要告訴他你要去那家鋪子即可。

    在黑衚衕中一共有十七家鋪子,其中十二家是賭場,三家當鋪,一家酒樓,還有一家是南溪閣在長安城的門面,無論是長安本地人還是外來人大多喜歡來這裏消遣,一來這裏是京都最大的賭場,二來在這裏賭錢不論身份,不論財力,只要你有運氣贏,黑衚衕就能保證你在京都任何地方毫髮無損的住上三天。

    雙眼被蒙上黑布陸迢迢行走在漆黑的巷道中,由黑衚衕的使者牽引着向前。

    “帶他去最近的一家賭場。”陸迢迢對引領魏疆的使者說道。

    “你去哪”看不見方向的魏疆只能憑藉聲音大概判斷陸迢迢的方向。

    但很快陸迢迢的聲音就已經漸漸飄遠,“你先去那裏等我,我還有一處地方要去。”

    黑衚衕有十二家賭場,但其實真正的老闆只有三位,是結義兄弟三人,老大名叫葛天右,老二名叫崔澤,老三名叫慶芳,這三人早年間都是闖蕩江湖的遊俠兒,據說同時愛上了一爲女子,爲此三人大打出手,明爭暗鬥了大半年,結果那女子最終嫁給了一位官宦子弟,三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相逢一笑泯恩仇皆爲異性兄弟,而後一同來到黑衚衕,靠着兄弟齊心,從一家小賭場直至吞併了整條街所有的賭場,成了黑衚衕中最大的勢力,也不知那女子如今知曉後,會不會後悔當年選擇了一個只會遊手好閒,靠着祖輩蒙陰混喫等死的紈絝子弟。

    走入黑衚衕後的第一家賭場規模極小,正是兄弟三人發家之地,故而保留至今,但是進出的賭客人數卻是絲毫不弱於其餘大賭場,甚至不少一擲千金的富商們都認爲這裏纔是黑衚衕十二家賭場裏最爲具身份的地方。

    魏疆被帶到賭場前,摘下黑布,眼前仍是一片漆黑,頭頂並非是繁茂的

    枝葉,而是一種完全遮蔽光芒的煙霧,摸索着碰到了一扇門,只聽盲人使者輕輕叩響門房,裏面有人開門,立刻有光芒從中射出,映照在兩側的鋪子上,依稀可見門窗都是用黑紙糊上了。

    魏疆顛了顛懷中的錢袋,猶豫了片刻,拖着跛腿走入其中,房門重新關閉,整條長街重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賭場雖然不大,可五臟俱全,人來人往間好似一處嘈雜的集市,擡眼看去一共兩層,底層是通場,各式各樣的賭局都有,第二層則是一處處單獨的房間,專爲那些出手闊綽的大賭客準備的,而來這裏的人有些佩戴面具,一來可以在賭桌上很好隱藏自己的表情,二來是財不外露,身份特殊的人,但顯然魏疆並不是這兩種人,因爲他既不會賭錢,更沒有錢。

    在底層轉了一圈又一圈,魏疆始終沒有下場賭一把,可就他準備找個清靜地方等陸迢迢回來時,卻被一個他最不想見到的人攔住去路。

    ......

    黑衚衕中,盲人使者帶着陸迢迢繼續走着,期間那位使者打趣的說道:“這位客人,你是這三個月來第九個要去那裏的。”

    “哦。”陸迢迢笑了道。

    “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心想事成。”盲人使者繼續說道。

    陸迢迢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號稱天下盡知的南溪閣,一百七十年來真正出手幫過的,只有十一人,而這十一人無一不是世間翹楚,不過我並不需要南溪閣出手相助,只是有件事想問個明白。”

    “找南溪閣問事同樣不容易。”盲人使者不以爲然的說道,你想要在南溪閣任何一處堂口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必須遵守南溪閣的規矩,而南溪閣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無論你做什麼,只要讓一位堂主滿意,就足夠了,只是如何讓對方滿意,運氣好的時候對方看你順眼便滿意了,而不走運的時候,便是傾家蕩產人家也未必願意看你一眼。

    兩人一直走到街市的盡頭,在那裏有一座小樓,也是整條黑衚衕唯一一處門前掛着燈籠的建築。

    “前面的路就請客人自行前去,我會在這裏等候。”盲人使者輕聲說道。

    “你就在這裏等”陸迢迢疑聲問道。

    盲人使者微微一笑,別有意味的說道:“不礙事,等不了很久。”

    陸迢迢摸出一枚銀錠丟給對方,隨即邁步朝小樓走去,那名使者摸索着手中的銀錠,顛了顛重量,臉上帶着詭異的表情,隨手將那枚銀錠丟進黑暗之中,剎那間彷彿有一道更加黑暗的身影一閃而逝,使者盤腿坐在原地,口中碎碎念着,“等不了多久,等不了多久,究竟等了多久。”

    整條長街再度陷入寂靜,如果此刻有人在進入黑衚衕,必然會驚訝,爲何街市上看不到一個客人,往日總會有絡繹不絕的盲人使者帶着形形色色的客人在十七間鋪子間來回穿行,但是今天,就在陸迢迢他們走進黑衚衕的那一刻,黑衚衕便謝絕了所有後來的客人,連同十七間鋪子一起,只需進不許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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