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晟世之下 >第六十五章 黑九
    瞧出端倪的陸迢迢蹲在地上,擡手撿起那兩半銅錢,從他走進黑衚衕,聽到最多的兩個字便是規矩,而黑衚衕也極爲的規矩,或者說在這裏的無論誰,無論做什麼事,冥冥之中都有這樣那樣的條條框框在約束,那尊木雕如此,眼前的賭局也是如此,雖然他不知道附加在木雕上的約束爲何最後突然消失,但是眼前一分爲二的銅錢似乎正直白的告訴他,想要打破規矩的下場。

    “老子跟你拼了。”安冉一躍而起,無數枚銅錢飛入空中,惡狠狠的說道:“只要有一枚銅錢躺着,就算老子輸了。”

    顯然黑八的賭客早已經被之前的那幾幕看楞了神,賭了幾輩子,誰也沒瞧見過拼死想輸的人,躍入空中的安冉整個身軀如同那一枚枚銅錢一樣飛快旋轉,人羣散開,看着好似雨幕落下的銅錢雨噼裏啪啦的掉落地面,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不說,銅錢竟然還在其中旋轉,這要是擱在十年前的寒江之戰,那還需得着造箭,滿天撒銅錢都夠大夏軍隊損失慘重。

    高速轉動的安冉身下一層森白氣浪升騰,再逐漸轉紅,到最後竟紅的發黑。

    “胖子,接住。”

    陸迢迢從籠屜中取出一隻蒸餃丟入空中,地面轟然顫抖,難以想象一坨三百斤的肥肉竟然能夠在高速旋轉中擺出如此協調且優雅的姿態,好似蒸餃主動找上安冉的嘴巴,被含在口中捨不得嚥下,一瞬間全身皮膚如同一隻被煮熟的蝦子泛着通紅,鼻腔中噴射蒸汽,飛速攀升的氣機將整座黑八衝擊的搖搖欲墜。

    “給老子倒。”安冉怒喝一聲,飛速墜落地面,然後以一種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姿勢朝旁側重重倒下,似乎連同黑八都朝一側偏斜,場中賭客人仰馬翻,陸迢迢單手撐地穩住身形,雙眼飛快掃過滿地銅錢,突然飛身衝出,而就在他動身的剎那,滿地銅錢砰砰砰接二連三的炸成滿天銅粉。

    安冉撕心裂肺的痛叫着,肥胖的身軀莫名炸出數個血洞,沒有鮮血噴出,只有一縷縷漆黑煙霧,場中僅剩下最後一枚銅錢,轉眼蛛網般的裂紋遍佈其上,眼見也要崩潰,安冉面如死灰,絕望的閉上雙眼。

    “咚。”

    一聲悶響,安冉閉着眼睛倒在地上沒了動作,陸迢迢擡起腳,踩在對方的肚子上,沒好氣的說道:“再不起來,這籠蒸餃我可就喂狗了。”

    “別別。”安冉手腳亂舞想要坐起身來,可惜實在太過肥胖,掙扎半天仍是無濟於事,只能可憐兮兮的看着陸迢迢,“陸公子,搭把手。”

    陸迢迢輕笑一聲,將對方拉起身來,對這個貪食的胖子不知該說些什麼,方纔如果自己沒有出手,最後

    一枚血洞將會在他的眉心炸開,“胖子,是正面,你輸了。”

    安冉歪過腦袋看到陸迢迢腳邊扣着一隻骰盅,狠狠吞了口唾沫,伸出胖手試探了幾次,仍是沒有勇氣去掀開骰盅看看那枚銅錢是否真的正面向上,最後雙手一轉結果陸迢迢遞來的蒸籠,拼命往嘴裏塞着,支支吾吾的說道:“是正面,你贏了。”

    陸迢迢拍了拍好似做錯事不敢擡頭的胖子,將那兩半銅錢扔到蒸籠裏,輕聲說道:“胖子,我欠你一次。”

    也許對方當真只是爲了一籠蒸餃而拼命,但陸迢迢並不在意,因爲他討厭虧欠別人的感覺,否則他的路就不正,路不正,在這座危機四伏的長安城他何來的勇氣繼續走下去。

    走出黑八,陸迢迢第一次認真看向頭頂的夜幕,無邊無際的黑暗,看不到一絲光亮,壓抑的令人心生畏懼,只可惜此刻看着它的傢伙早已經沒有資格去畏懼了。

    管你是什麼規矩,我陸迢迢只認我自己的規矩。

    ......

    今日的黑九空無一人,崔澤靜靜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五指間一枚乳白色的玉牌反覆切變着,來之前他給自己佔了一卦,非兇非吉,四家黑字賭場,輸了三家,比起葛天右,他是實打實的輸了。

    賭場的大門被人推開,印着賭字的門簾外站着的卻不是陸迢迢。

    “就知道是你回來了。”崔澤淡然開口道。

    門簾掀開,王威走的異常隨意,隨意的彷彿他纔是這家賭場的東家,停在崔澤身前,看着那張從未有過笑容的臉頰,嘖嘖道:“還是那張臭臉,怎麼,把人都趕走,不想有人看到你輸的樣子。”

    “你能給人看到嗎”似乎早就知道對方回來,崔澤將手中的玉牌彈出,被王威兩指接下,“這裏沒有外人,趕緊換回原來的樣子,看着心煩。”

    王威苦笑一聲,手持玉牌貼着眉心向下劃過,整張臉好似被切開的麪皮,向外翻着,露出其下原本的面貌,是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甚至長相有些憨厚,不想商人,更像個在田間耕種的鄉下漢。

    “怎麼看我這張臉都不如之前好看。”王威摸了摸稀疏的鬍渣,看着手中的人皮面具,自言自語的說道。

    “堂堂北庭國師,也會在意一副臭皮囊。”崔澤冷笑說道,眼前這個扔進人羣就找不見的傢伙,竟然會是北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神祕國師。

    “我本就是個俗不可耐的人,又怎會不在意這世人都在意的東西。”王威將玉牌扔還給對方,玩世不恭的笑道:“還沒到你還的時候。”

    崔澤皺着眉頭看着對方,疑聲

    問道:“一枚玉牌換我輸一場,不值嗎”

    “你贏得了嗎”王威尋了個坐處,翹起二郎腿笑問道。

    “嘭。”

    地磚被崔澤一腳踏碎,肆意催動的氣機撩動王威的長髮,後者卻是不以爲然的端起桌上早已備好的茶水,抿了一口說道:“人來了。”

    門簾被人撩開,陸迢迢看着場中的景象,不由駐步。

    “你倒是來的快。”崔澤開口說道,陸迢迢身後的房門猛地關閉。

    陸迢迢餘光掃向不遠處的王威,後者已經改頭換面,但是他依然覺得熟悉,轉而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崔二當家,聽說你在二品修爲停步多年,不如我們這局就賭一賭誰先破境可好。”

    話音未落,王威一口茶水噴出,隨即捂着嘴邊咳嗽邊偷笑,這小子真是把自己送的那本冊子喫的透徹。

    王威那本冊子在柳下樓時,陸迢迢早已不知翻看了多少遍,倒是給他瞧出了問題,連同三位東家十二名管事一共十五人,竟無一人是一品宗師,可無論是與小宋管事交手還是安冉的御物之術,以及宋管事隨手便能佈下必須一品宗師才能破開的氣機禁錮,隨便一人的真實戰力都遠勝一品,可爲何他們仍然停步二品,哪怕差的那一線微不可見,卻始終不得,當日他與小宋管事一戰,曾短暫步入一品,那一瞬他彷彿被放逐般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而那一戰的傷勢半數都是被紊亂的氣機催逼出來的內傷,所以他猜測,大概是這黑衚衕裏不允許有一品宗師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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