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穿越成皇貳蛋 >157.梧州之殤(十)
    梧州邊境,百餘里處。

    梧州境內只有梧州和蒼梧兩座城,其餘地方是貧瘠的平原,還有細碎的山丘,如同石劍。

    夜風吹着細雨,使得平原的荒草都低垂着頭。

    而在這樣的夜色,卻是不斷有慘叫聲、喊殺聲乍響。

    紛亂的人馬在草原追逐着,砍殺着。不斷有人被砍倒在地,跌落在荒草叢。

    旗幟被雨水打溼,卷在旗杆,看不到是什麼旗號。

    在這羣浩蕩追逐的人馬,跑在最前面的是萬的馬軍。皆是低伏在馬背,不斷拍馬疾馳,不過卻時不時有人從馬背摔落下來,再也沒能爬起,好似已經疲憊到極點。

    後頭數裏,是綿延無盡的步卒,有的還在追着馬軍狂奔,有的則是在夜色四散跑去。

    再後頭,則又是馬軍。有魚鱗甲在夜色微微折射着銀色的光芒。

    這數支馬軍陣形齊整,戰馬的騎士個個持着長槍,追那些奔逃的步卒,長槍刺出,毫不留情將那些步卒的身軀洞穿,然後繼續前行。

    有士卒跪地投降,但同樣被刺死。之前在城內不降,他們現在已經沒有投降的機會。

    而在這些追擊的馬軍後頭十餘里,又是綿延的步卒,在到處有元軍屍首散亂的草地前行。

    金龍旗低垂,趙洞庭的車輦,便在這步卒陣被拱衛着前行。

    從荔浦縣離開以後,他們在當夜便追趕阿里海牙的後軍部隊,然後便是不斷的追殺。將阿里海牙的殘軍碾得不斷逃亡,到現在,已經追阿里海牙的軍。

    追殺途,阿里海牙殘軍被斬殺者不計,逃亡者更多。

    荔浦縣城破後,阿里海牙僅餘四萬不到軍卒,而現在,更是幾乎僅僅只剩下萬餘馬軍。步卒幾可忽略不計。阿里海牙早已經興不起任何抵抗的心思,只是率着馬軍直直奔往梧州城。

    不過逃亡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因首尾不能相顧,他後頭步卒便被這般殺得丟盔棄甲。

    這整夜,追逐、廝殺始終未曾停歇。

    宋軍,侍衛親軍、殿前司禁衛馬軍和興國軍馬軍交替追擊,不斷向元軍馬軍陣營發起衝擊。

    步卒已是被遠遠甩在後頭。

    趙洞庭坐在車輦裏,隨着車輦晃晃悠悠,左手纏着繃帶,右手還不忘捧着兵書在看。

    大軍沒有紮營打算,似要直奔梧州城。

    前兩日抗元軍便已派人告急,南宋君將,誰都想快些趕到梧州城去。

    若是梧州城能不失,於整個廣西、廣東戰局都有重大意義。宋朝將可以真正將廣西納入掌,並且將廣東的元軍抵擋於梧州城外,爲整個廣南西路的發展爭取時間。

    以梧州城的險要,只需五萬軍卒鎮守,便是阻擋二十萬敵軍於城外也不是不可能。

    趙洞庭不知道現在梧州城是否已經失守,能做的,是儘快趕過去。

    細雨漸歇。

    不知不覺間,天色又亮了。

    最前面的阿里海牙馬軍都離着梧州城尚且還有數個時辰的路程。

    宋朝馬軍已經再度追他們馬軍的後部,廝殺不止。

    饒是前夜阿里海牙連派數波人馬殿後阻擋他們,卻也仍是沒能阻擋住他們的步伐。

    元軍已疲憊到極限,沒有多少戰鬥力了。

    看那紛亂的馬軍大陣,大概已經不過只剩下七八千人。而這七八千人,還不斷有人落馬。

    他們有的是餓死的,有的則是體力不支,疲累至死。

    連戰馬都接連馬失前蹄,跪倒在地,然後吐着白沫抽搐,漸漸不再動彈。

    這般沒日沒夜的奔波,莫說是人,連戰馬都喫不消。

    阿里海牙此時也在馬軍,臉色難看到極致,嘴脣泛白,額頭青筋都爆將出來。

    他真沒有想過,自己會敗得如此難看。

    他甚至想着,自己這般逃亡到梧州城去,縱是得救,也沒有顏面再活着去見伯顏,但是,他卻也不甘心這麼死去。他還想活着,大敗宋軍,以雪此恥大辱。

    “駕!”

    每每想到此處,他心便涌起強烈的求生慾望,馬鞭抽打戰馬時的力道也不禁加重幾分。

    追逐的雙方離着梧州城越來越近。

    梧州城。

    孔元大軍在天色還未全亮時已攻城,此時不到兩個時辰,便已經有不少士卒登城頭。

    水寨那邊弓弦、投石車震響不停,而城牆這邊,則是喊殺聲漫天。

    佯裝元軍的百姓早已經跑光了,僅剩不到千數的女真士卒在完顏章的率領下,和攻城牆的元軍浴血廝殺。

    沒有誰再去管那些城下的元軍。

    誰都心知必死,極爲壓抑的氣氛籠罩在女真士卒們的頭頂。

    他們向着登城牆的元軍發起一次又一次的衝鋒,不斷有人倒在血泊。

    水寨那頭忽地響起陣陣的轟隆聲,好似天崩地裂。

    短短數十分鐘後,完顏章身側,士卒僅僅只剩三百餘人。

    城下的元軍已經不再往城頭放箭。

    孔元大軍全部壓到城下,孔元擡着頭看着城牆還在頑抗的完顏章那撥人,怔怔出神。

    又十分鐘,完顏章身邊僅剩百人。

    不過這時,從水寨那邊卻忽有千的女真士卒跑過來。

    “殺!”

    他們間無數帶傷者,跑到城頭,什麼也沒說,只是向着元軍殺去,衝到完顏章身側。

    完顏章苦笑兩聲,問跑到旁邊的副將,道:“水寨破了?”

    副將額頭還有鮮血淌下來,道:“敵軍始終未能破寨,是水寨經不住投石車的轟擊,坍塌了。”

    “好!哈哈!”

    完顏章忽地放聲大笑起來,胸膛劇烈起伏着,“沒有丟我女真兒郎的臉面!”

    副將看着完顏章鮮血淋漓的臂膀,聲音有些哽咽,“來生願再爲將軍馬前卒!爲將軍效死!”

    周圍的女真士卒紛紛高呼,“爲將軍效死!”

    團團包圍着他們的元軍都被這股氣勢震住,只是用槍指着他們,沒有再衝殺來。

    孔元在城下看着,忽然下令停止擊鼓,然後向着城頭高喝:“完顏章,本將敬你是條漢子,投降吧!”

    完顏章只是狂笑,“多謝孔將軍美意了,我完顏章先爲金將,再爲元將,又爲宋將,在這梧州城斬殺無數元軍,豈有再投降元朝之理?”

    孔元怔住。

    是啊,完顏章已經降過元,又叛元,縱是再投降,也不可能活。元皇帝忽必烈還沒大度到那份。

    緩緩又握起拳頭,孔元沉聲道:“擊鼓!衝殺!戰後……妥善安葬這些女真將士……”

    說着,他忽又嘆息,“等等,傳令,不得傷完顏章將軍性命。”

    他臉浮現出些許痛惜、愧疚之色。

    這個年代,惜英雄,重英雄,英雄是受人敬重的,在軍更是如此。

    蒼涼鼓聲起。

    城頭再度廝殺起來。

    “女真萬歲!”

    女真士卒們拱衛着完顏章不斷浴血,屍體漸漸堆積起來,但卻沒有任何人退卻。

    完顏章不斷縱聲狂笑着。

    他與近萬女真兒郎雖死梧州,但至死不悔。死得酣暢,死得熱烈。

    時光逐漸流逝着。

    僅剩的女真將士竟是硬生生撐到黃昏時刻。

    殘陽如血。

    城頭女真將士僅剩完顏章一人。

    他狼牙棒戳在地,被數不清的元軍包圍着。右手臂不斷簌簌發抖,體力早已到達極限。

    城下,孔元忽然摘下自己的頭盔,向着完顏章微微低頭。

    他周遭的將軍、士卒們也都摘下頭盔致敬。

    完顏章雖是敵軍,但卻用勇氣贏得他們的尊敬。

    “殺!”

    完顏章偏頭看着天邊晚霞半響,好似眼前景象都瀰漫着猩紅的帷幔,忽地高聲大吼。

    一人一棒,衝向近前的元軍而去。

    元軍一將領衝出來,手長槍重重斜摜在完顏章的狼牙棒。

    狼牙棒脫手,向着城下跌落而去。

    數個元軍士卒同時撲到完顏章身,將他壓倒在地。

    完顏章掙扎不開,眼睛通紅着大吼,“爲何辱我?爲何辱我?”

    女真將士已死絕,他不想活,只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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