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海洗劍錄 >斷竹 第七章 不該都是淪落人
    小竹山走出的那批孩子,誰的身上都揹負着血海深仇。張樹英當年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將這些孩子驅離小竹山,讓這些孩子至少也沒看見至親之人慘死麪前。

    本就與十里八鄉不太合羣的小竹山,自那以後愈加不與外人來往。

    喬家的一本《牛馬集》,王家的火盆,鮑家的銅鑑以及陳家的一套古雕版,都被人帶走,張家的一方印章不知所蹤。這些根本的傳家物到了起到的作用就是護住各家後輩。

    最愧疚的莫過於是自己走了之後才發生這件事。

    其實哪怕明明自己已當年經有了築基修爲,哪怕自己留在小竹山,恐怕也只是一死,說不定會連累許多同齡人。等父親的捕狀貼滿甘州的大街小巷時,張木流才後知後覺的明白,爲什麼向來沉穩的父親聽說自己要去找一個女孩時,極力支持自己,還說要早日抱孫子!

    ……

    霄仇府這些年修士越來越多,眼前的青年便是有築基修爲的。

    霄仇府的青年點了點頭,說已在此地恭候多時。張木流暗道,原來是那被稱作“佛跳牆”的啓和軍。

    “我們大人請張公子一見。”

    張木流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自己與啓和軍有過什麼交集,便只能再問道:

    “你們大人是?”

    青年答道:“史嘉鳴!”

    張木流啞然失笑,對着眼前青年說道:

    “我還有事兒,忙完了就去找他。你回去讓他好酒好菜預備好,不好喫我不去!”

    說罷牽着毛驢便直去鬧市,也不管身後青年有些熱鬧的表情。

    按說霄仇府所在之地,百姓該富足些纔是,可張木流看着街上行人,怎麼都看不出開心的樣子。更奇怪的是,如此熱鬧的街道竟然沒有一個女子!

    正疑惑時,前方狂奔過來一個少年,張木流也沒想着躲,任由那個少年跳起掛在自己身上,過了好半晌不見少年下來,周圍的人都投來怪異眼神,張木流便無奈道:

    “再不下來我就要踹了啊?”

    少年立馬跳了下來,對着張木流訕訕一笑:

    “大哥你終於來了,可想死我了!”

    張木流對這個堂弟頗爲無語,瞪了其一眼。

    “你想我還是想我打你?”

    張羽依舊訕訕一笑,跑去牽住青驢後推着張木流便往前走。

    張木流傳音少年張羽:“這街上怎麼一個女子都沒有?藤霜呢?”

    牽着青驢的少年嘆了一口氣說道:

    “洛陽城這些天鬧採花賊,許多女子被禍害了,啓和軍整天無頭蒼蠅似的滿城亂躥,後來實在是沒辦法了,便下令女子不要出門。藤霜也是女子啊,在鋪子裏乾着急呢!”

    張木流早就聽說了這兩個孩子已經開了個小鋪子,賣早點的,只在早上開門,只開門一個時辰,聽說生意特別好!突然感覺這兩個弟弟妹妹比自己能幹多了!於是問道:

    “她着什麼急?”

    張羽笑嘻嘻的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妮子打小兒就喜歡大哥你,收到你的信後一天天的高興的都不行了!”

    張木流轉身踢了這壞小子屁股一腳,沒好氣道:

    “我是長子!你們喜歡我應該的。”

    張羽只得說是。

    不多遠便走到了一間不大的鋪子前,張羽拍着胸脯指着門口掛着的牌子問道:

    “大哥!你看咋樣?這名字我起的。”

    少年指的招牌上,從左往右先是三個較小的字“喫不飽”然後才一個像是要撐破招框似的“香”字。連起來便是,喫不飽——香!

    張木流也就笑着不說話,到底是那個光着屁股時便吵着要娶喬家姐姐做媳婦兒的渾小子!

    想到這裏,張木流突然眯起眼睛看向此刻正十分自豪的少年。少年哀嘆一聲,說果然給那個小妮子猜對了!受不了張木流要喫人的眼神,趕緊說道:

    “藤霜跟我打賭,說大哥聽到採花賊的事兒,第一個就會懷疑我!唉,果然還是比不上那個小妮子在你心裏的份量啊!”

    張木流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沒有說話。

    到兩人住所時,一個瞧着脾性,與名字截然相反的女子,衝過來就要抱張木流。張木流躲開後指着少女沒好氣道:

    “長這麼大了還跟我鬧?以爲我現在不敢打你屁股了?”

    張藤霜笑道你來打啊!張木流頓時慫了。三人進去客堂,張藤霜迫不及待便問:

    “哥哥!家裏都還好吧?這三年你去哪兒了?一直沒有音訊,大家都很擔心你的。”

    張木流抿了一口茶水,答非所問道:“你們倆都不錯啊!這就築基了?”

    少年從門外抱進來一個大西瓜,切開後自己挑了一塊兒最小的,幾口喫完才慢悠悠的說道:

    “當年離家時都帶了東西,等自己發現時便已經築基了。可旁的修行法門沒有,只能自己摸索着往前走。自從開了這個包子鋪,總有人來找事兒,都怪這妮子越長越水靈。明明一巴掌就能拍死他們,可還是忍住了。那些鬧事兒的來了後我們還得裝作很害怕的樣子,比憋着不打死他們還辛苦。”

    已經出落的愈加水靈的少女瞪了少年一眼後搶着說道:

    “其實我們就是想着在霄仇府腳下,好打探消息!”

    也只是兩個與趙長生一般大的孩子而已,卻早早開了間鋪子,早早就想着爲家人做些什麼,自從那次以後,大家好像忽然就長大了。

    沒來由想起第一次離家又返鄉時,將將入冬。張木流已經能察覺到小竹山的不同了,在那處茅屋邊的竹林裏,張木流猶豫要不要拿起那柄木劍,最後還是放棄了。麻先生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知道了不易,才能更重視。

    張木流知道了持劍不易,便連持劍之心都丟了,而飄零各處的竹山遊子,知道了不易,卻更想方設法的去做到!沒想到自己這個一姓長子,反倒被從小便願意喊他一聲大哥的這些孩子比了下去。

    從前心心念唸的那位女子曾問:“拿不起還非要去拿?已經這副德行了還要去碰的頭破血流?”

    所以離開那晚,已經不算少年的張木流站在那個姑娘門口許久,最後也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只是張木流不知道,屋子裏蜷縮在被子裏的姑娘也說了一句對不起。少年人的對不起,是自己不能與她就這樣平平淡淡!少女的對不起,是恨自己居然想拉着他平平淡淡!

    已經金丹的少年獨自到梁國一座小城,盤了一處河邊的小鋪子,每日賣三十碗麪與一桶綠豆湯,賣完便關門。怪異的買賣並沒有惹來許多獵奇的客人,所以這間鋪子開門極早,打烊極晚。那時有一個十七八的男子常來,年輕人朝氣蓬勃,與換了一副老人皮囊的張木流正好是兩個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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