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海洗劍錄 >斷竹 第五十章 其無後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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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句話說的很好,因果或許會遲到,但絕對不會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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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於不止跟李無才二人,哪怕是爲民除害而殺的人,也至少要在監牢再待上半年的。幸運的是,他們碰上了柳知允。這個年紀輕輕的知縣大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將兩人放出來協同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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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張木流都給這年輕知縣豎起來大拇指,誰說讀書人都是迂腐之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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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自然還在監牢,這天張木流帶着一隻白鹿走進監牢,笑着問那“葫蘆提”,“我若是帶走那葫蘆,你可就成了窮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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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先是朝着白鹿躬身作禮,接着纔對着張木流道:“本來想着日後周遊列國,多學些聖賢道理,可柳大人說他缺個師爺,所以日後我便跟着柳大人討口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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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知允滿頭大汗的跑來,老遠便做了一禮,焦急道:“先生這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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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木流着遞出去個木頭牌子,上刻着一副楹聯,接着正色道:“小黃雖是精怪,可脾性不差,這木牌子算是約束他的一根繮繩,可我希望你用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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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襲青衫抱起白鹿,繼續道:“我最看上你的其實不是胸懷百姓,而是你那句不教天下人有機會黑白不分。等我再來此地,說不上你真就是個老頭子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那枚石頭可做你心頭的一道大門,時刻警示你,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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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知允欲言又止,半晌後忽然說道:“可黑白有時卻難以絕對分清楚,如同我放於李出獄,對公道人心,便是白,於律法而言,卻是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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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了頓,這位知縣接着說道:“我在俞都求學時曾遇見過一樁事,十四五的窮苦少年在街邊偷包子,卻不是自己喫。後來給人捉住,跪在大雨中哀求,說送官可以,能不能把這最後一隻包子給城外一座破廟的女孩兒送去,那是他相依爲命的妹妹。如若此類,知允如何辨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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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木流還未曾言語,白鹿卻口吐人言:“修其善則爲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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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襲青衫笑着說道:“爲自己在意之人去偷,是很難分對錯。尋求解決辦法,也是相當不易。即便你授其食物,那天下還有多少這樣的人,哪怕是我也心有餘而力不足。我曾聽人說過一句話,‘吾心本善,奈何世濁。’,那位少年本心自然是好的,可爲何去行錯事?無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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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知允又道:“先對而後錯,是否也能分個錯大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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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木流沉默良久,緩緩道:“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偷包子與偷金銀,都是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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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知允苦笑道:“先生岔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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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麒麟從張木流懷裏跳到其肩上,也不顧青年人黑着臉,又把前蹄踩在其頭頂,笑着說:“你們人啊,實在是太能想了,想那麼多有用嗎?在這兒說世道人心,善惡黑白,跟那些蹲在草棚裏喫着麪糊糊評論天下的人有什麼區別?只需記住,是非善惡,公道自在人心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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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這,難得裝一回有學問的,先給一個書生難住,後被白鹿拆臺,而且人家還說的很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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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實實在在的讀書人與兩個半吊子讀書人都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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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他人嘴上如何,公道黑白,其實誰的心裏都門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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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黃鼠狼是有意避開張木流,臨行之前都不願來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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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木流在夜裏離開漕縣,背後少了一柄銀黑長劍,身邊卻又多了個漂亮白色小鹿。果然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分個新朋舊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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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蘢暮山前,張木流想去那俞都看看。柳知允後來才說,那個偷包子的少年,最終也沒被送去見官。那個包子鋪老闆跟着少年出城,見到了臥在草蓆上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心一狠便招了少年去包子鋪做學徒,錢一分沒有,可喫的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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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世間,糟心事兒不少,如同那空腹吃了半斤土豆似的,夜裏躺在牀上翻來翻去,總覺得心肝兒上有什麼東西黏着不掉想吐又吐不出來。可暖人心的事兒也是不少,非要說個大概,那便如同大雪天裏,炕頭兒燒的火熱,一家人盤坐在炕桌前說着陳年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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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蹲在一襲青衫肩頭的白鹿沒來由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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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暖人心的,其實是大家都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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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木流點了點頭,“放心,青爺不會有什麼事兒的,他要爭那中土之靈,我怎能不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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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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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國在瞻部洲西南部算是頂尖大王朝了,且那個改換一洲稱呼的前輩,也算是俞國人氏,只不過那時俞國還不叫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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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國的開國皇帝做過乞丐,也做過僧人。據說當年天下大亂,百姓連飯都喫不飽,餓死的人到處都是。俞國的開國皇帝很小便當了僧人,只是爲了喫飽飯。只不過這位皇帝,雖然當過僧人許多年,卻尤其討厭僧人,所以一國之地,其實沒幾座寺廟,多是道觀。甚至後來幾位皇帝不惜費財費力,在幾處名山興建道觀,那恍若天階的棧道在俞國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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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木流帶着個有時沉默不言,有時卻語出驚人的白鹿到了俞都,轉了一遭,張木流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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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繁華都跟長安城不相上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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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路走來,並沒有多着急,一是等劉工那小子,二是有意沿途看看。有些事兒褚曉丹沒說,老瘸子也沒說,可張木流又不傻,屁股也能猜的到煮麪潭之行肯定是十分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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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煮麪潭,爲何不叫下面潭?只是仔細一想,諧音便是那下面談,不甚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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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小狗大小的白鹿蹲在肩頭,還是一隻瞻部洲壓根兒沒有的角鹿,所以走在街上還是有些扎眼的。這白麒麟初見之時端的是嚇人,頗有一言不合就離秋水的架勢,可自打變成個白鹿以來,不知怎麼回事兒,時常問一些教人難以回答的問題,教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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