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逆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風將起
    東都城南城區,鑫德坊的一處私宅。

    這座宅院是一個環境偏僻,幽靜少人的三進院落,看起來像是有錢人家的宅院,但又並不奢華貴氣。

    這樣的宅子在東都城有很多,多爲高官貴族、鉅商富賈的祕密私宅,用以金屋藏嬌,養一些正妻不容的外室,或者存放一些不能見光的貴重物品和貨物。

    不過這棟宅院並非用來金屋藏嬌,甚至裏裏外外沒有一個女人,宅子的主人遣退了爲數不多的幾個家丁,自己此時則是躬身站在外院之中,恭恭敬敬,如同雕像。

    內院門口,兩個侍衛左右而立,手按腰刀。內院之中還有很多同樣全副武裝的私人侍衛在不斷巡視,連一隻鳥都不允許從這宅子上空飛過。

    實際上,內院的屋內並沒有人,真正的大人物,正在內院後廳暗藏的地道密室中。

    這間密室不大,但四周用以支撐的石壁光滑平整,頂部和地板也是專門做了加厚處理,防水隔音,一看就是多次加固,已經有些年頭的密室。

    密室裏的傢俱不多,只有一張桌子和幾個椅子靠牆擺放,對面的牆壁上掛着幾幅字畫。

    此時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穩穩當當的坐在一方椅子上,面色平淡,嘴角微微翹起,眼中帶着神祕的笑意,一看就是一個精明強幹、城府深沉的人。他長得普通,衣着也一般,但卻鋒芒畢露,氣度相當不凡。

    他正含笑沉默不語,在他對面,有一個背對着他,似乎正在凝神欣賞字畫的人,這人身材異常高大,寬肩闊背,是個典型的北方人,錦衣便服,但無形中有着一股威勢,顯然是久居高位。

    密室中安靜近乎死寂,只有幾盞油燈的燈芯偶爾發出噼啪聲。

    “你們突然大批人手入城,還私下攜帶強弓勁弩,究竟是想做什麼?若非五城兵馬司和城衛守備軍都有我的人,你們早就惹了大亂了!”

    那高大男人轉過身來,面色有些慍怒,他的頭髮和鬍鬚都已花白,看起來已有花甲之齡,不過他聲如驚雷,發起怒來自有一股煞氣。

    “大人不要生氣。”椅子上的中年人笑了笑,處變不驚,悠悠說道:“我們做事有分寸的,加上東都城是在大人您的治下,不會有事的。”

    高大老人眼睛微眯,語氣中有一絲冷意:“有分寸?崔沅,你們這些人,本身就是很沒有分寸的存在!”

    中年人聞言毫無怒色,只是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大手微彈兩下手指,微笑道:“大人說笑了,這種事,是我的主子定的。我只是一個奴才,得蒙主子看重培養,甚至賜了姓氏,此生自然只要聽命效死。包括這次潛入東都,也是主上的吩咐。”

    “老家主到底要做什麼!這裏是青冥帝國的陪都,滿城都是高官重臣、王公勳貴!老人家難不成是老糊塗了不成?想在這裏惹亂子!”高大老人目光直視:“真鬧出什麼不可收拾的場面,我這個布政使也不用當了,幾十年苦心經營毀於一旦!”

    這老人,正是雲州布政使,周雲彬。

    崔沅面對着積威深重的一方大員,毫無懼色,反而聲色冷厲起來:“周大人,請你對主上尊敬一些!你苦心經營幾十年,主上卻已經歷經幾代人,潛伏經營幾百年了!別忘了,你能從都察院轉到戶部,又從戶部侍郎離京遷調,直至一州之主,也是我清河五族鼎力支持的結果!”

    周雲彬聞言,氣勢不由弱了下來,卻依然有些意難平,冷哼一聲道:“哼,你們鼎力支持,我這些年做的事也不少。起初只是在戶部年終盤點的許州稅賦賬目上改個數字,後面做的事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危險,如今看來,你們當初將秋萍嫁給我也是用心不軌!”

    崔沅聞言一笑,神態反而放鬆下來,語氣中有着一些揶揄:“周大人,您老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當年鄭家小姐風姿美貌何等動人,芳名遠播,又是出身門閥,多少青年才俊打破了頭去求親,最後卻便宜了您一箇中年喪妻的鰥夫,當初您不也是欣喜若狂的嗎?不僅抱得美人歸,還有了清河世族做靠山,您是多麼意氣風發啊!若是沒有我們主上,您現在要麼還在國子監幹坐發呆,要麼就是在仕途有限的都察院苦熬,哪能進得了肥的流油的戶部大門?這些年您是給我們做了不少事,可您自己也沒少從中牟利吧?再說了,就衝咱們鄭小姐屈尊紆貴進了你周家,第二年就讓你如願以償後繼有人,得以傳承周家香火,難道您還不滿意?光耀門楣、傳宗接代,我們清河世族都幫您做到了,您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可是……”

    周雲彬被崔沅這一番話氣的顫抖,可他知道,崔沅雖然是個奴才,可他周雲彬貴爲一方大員,在能量巨大的清河五族這個龐然大物面前,何嘗不是奴才一樣低聲下氣?兩者相比,崔沅作爲忠心耿耿、身負重任的暗影死士反而底氣更足,只因爲他這個被賜姓的奴才更得清河世家的信任,更算得上清河五族的自己人。

    周雲彬如今已經知道,清河世族有着一股隱藏在黑暗中的力量,而崔沅是這股力量的首領,因此崔沅已經算是清河五族的一個重要人物,權柄極大,知道的內幕信息也更多。他身爲清河五族之一的鄭家女婿,還真不敢和崔沅玩硬的,可這次崔沅的行動太大膽了!

    “可是,這麼多年了,我也算是能猜到你們想幹嘛了,此時見到掛在密室的這幅字,我就更確定了。真是……”周雲彬的嘴脣有些顫抖,對崔沅說道:“你們一進城,偌大的東都城便潛藏了上千套朝廷嚴禁管制的硬弩強弓,還有上千的死士高手,這是在東都城所有貴族的頭上懸了一把刀!在我的頭上懸了一把刀!你們難道要在東都大開殺戒嗎?”

    “大開殺戒?不,東都城的王公貴族們都是整個青冥的核心高層,他們的腦袋很值錢,我不會輕易去殺戮的。不過,有些人,我還是會動一動的。”

    崔沅站起身來,目光越過周雲彬身後的那幅字畫,語重心長的說道:“周大人是聰明人,既然知道我清河五族的謀劃是什麼了,自然也該知道我們的力量已在逐漸積蓄,直到可以實現目標的那一天。周大人,您是清河五族的女婿,也是清河世家的棋子,頭上懸的刀不會消失,但您可以選擇把刀握在手中,成爲和我們一樣持刀的人。畢竟這麼多年這麼多事都這麼過來了,您已經上了船了。如今風暴將至,平靜的大海即將大浪滔天,您再想下船,已經晚了。”

    聞言,周雲彬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崔沅微笑着,沒有打擾這位布政使大人。

    良久,周雲彬睜開眼,苦笑一聲:“你說得對,我已經和你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就算我回頭,踩下的腳印也是不可磨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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