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個春光瀲灩、美好靜謐的清早。
而可憐的凌辰此時正全副武裝的綁着鐵塊,端着一盆清水吭哧吭哧毫無情調的奔跑,深一腳淺一腳地將盆裏的水不斷地灑出,凌辰口中也隨之不停地嘀嘀咕咕罵罵咧咧,卻不敢停下腳步。
凌辰曾經在彌羅城聽過那些老頭老太太們扎堆閒聊,說起遠古故事中有一隻笨鳥去銜小石子填海;還有個老頭坑了自己一家老小子孫後代去給山搬家。凌辰當時嘲笑了這笨鳥和老頭半天,卻沒想到自己如今也成了一樣的蠢貨。
翻山越嶺的用水盆運水去裝滿水缸,這可真是一件無聊而且蛋疼的事情。而全身裹滿沉重的鐵塊去翻山越嶺用水盆運水裝滿水缸,更是讓人絕望。
可恰恰是這種無聊、蛋疼且讓人絕望的事情,凌辰已經幹了十幾天了,而且不知道還要幹多久。在訓練剛開始的那些天,單單運水裝滿水缸這第一項任務,凌辰花費一整天的時間也無法完成。如今雖然好一些,但距離目標卻還有很大的差距。
不知已經是第多少次跑回大水缸旁邊,凌辰倚着大缸不停地喘着粗氣,玄元甲被涌泉一樣的汗水沾溼貼在身上,外面還有厚重的鐵板禁錮,實在是難受之極。
凌辰費力的舉起手中的水盆,把只剩下小半盆的水倒進缸中。
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卻脫手一滑,差點把盆摔了。
已經從天矇矇亮開始跑到現在,足足跑了三個時辰,可缸裏的水卻還只有小半。
凌辰有些麻木的看着這方巨大的黑木缸,心裏用各種惡毒的詞語傾瀉在他親愛的大叔身上。
劍塵這老王八蛋太陰損了,他設置的訓練強度太高,必須要自己運水的效率和速度都達到要求才行。跑得慢了,時間根本來不及;跑得快了,在這山林之間的飛奔根本無法端穩水盆,水會灑出大半,效率太低。雖然劍塵說得好聽,允許使用法力凌辰一念至此,偷偷摸摸側頭看向大缸另一側的遠處可運完水,還有那頭兇厲的金環碧瞳獸呢
法力用光了,等到金環碧瞳獸出籠,自己不是死定了
所以在搞清楚劍塵對這訓練的具體安排後,凌辰就明白了,大叔這裏面憋着壞呢甭管是運水還是後面那個身體機能專項訓練,其實都是對於體力的的鍛鍊,根本無法使用法力。
爲什麼
因爲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法力需要留着放在應付金環碧瞳獸追殺的時候再用
金環碧瞳獸這種猛獸,光靠體力應對,一萬個凌辰也得被啃啃喫乾淨了,只有用上法力纔能有機會在其血盆大口下逃生。
所以劍塵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把凌辰的法力和體力都往極限上榨乾
凌辰深深嘆了口氣。
自己現在的能力連讓劍塵大叔完整達成目標都做不到。因爲他現在光運水就消磨了一天,根本見不到金環碧瞳獸。
這時只聽背後傳來一道揶揄的聲音:“哎呦,只花了這麼一點時間就填滿了一小半的水缸,效率很高嘛”
凌辰瞬間變臉,轉過身瞪了一眼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大叔。
凌辰深呼吸兩次,壓制下跟劍塵拼命的衝動,只裝作沒看見他,緩了兩口氣,爬起來就繼續往水潭跑去。
劍塵還在身後叫喚:“嘿,一缸水必須裝滿是做不得假的,但是你跑的時候能不能穩一點你是運水呢還是澆花呢”
凌辰怒上心頭,再也忍不住,一個急剎停住腳步:“呸,王八蛋”說罷轉頭繼續跑。劍塵哈哈大笑,反而愈加開心。
凌辰一邊跑一邊翻着白眼,心裏卻也在琢磨着。
每次一盆水都顛的只剩不到一半,效率太低了,確實是應該穩一點纔行啊。
要不然這一趟一趟事倍功半,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於是凌辰像是要掏空自己一樣瘋狂奔跑,同時下意識感受起自己此時的狀態。
跑步,就是一個身體擡步、懸空、落地的週期過程,這種上下的起伏加上人體前衝的前後停頓,整個人的動作幅度極大,加上每次邁步都有細微的不同,顛簸起來其實很難完美掌控。
要在野外的高速運動中穩住滿滿一盆水,是很不可思議的。首先要統一併摸清楚自身軀體運動時的規律,其次要讓自己的運動幅度保持這樣的規律,並帶着水一起契合在這種幅度中。
如果能讓自己在劇烈運動中,端着盆的雙臂還能獨立於身體之外,紋絲不動的穩住木盆,那就好了
這個念頭劃過,凌辰不禁啞然失笑。
人的身體是一個整體,在行動中尤其是跑步的過程裏,整個人的筋骨肌肉都在運動,要讓自己的兩條手臂獨立出來保持靜態,有點異想天開啊
好不容易再次跑到水潭邊,凌辰旁若無人地捧起一捧水激了激臉。
水潭周圍有兩頭模樣古怪叫不出名字的野獸遠遠地躲在樹叢後,不敢靠近。
凌辰呵呵冷笑一聲,沒有言語。
獸類兇悍,但也知道躲避危險。這兩頭猛獸是水潭周邊一帶最強的兩隻,也算是這塊區域的霸主,實力雖然不如那頭金環碧瞳獸,但也不比現在的凌辰差。只不過狹路相逢勇者勝,自打前段時間凌辰悍不畏死以命搏命打的這兩頭畜生重傷而逃後,以後再來水潭,這兩隻畜生便退避三舍。
清冽寒涼的潭水洗去汗塵,似乎也讓凌辰酥麻的雙臂輕鬆了幾分。他懶得理那兩頭畜生,而是舀起滿滿一盆水,慢慢跑動起來,仔細的感受自身運動的狀態。
腳的抓地後蹬,腿部肌肉的拉伸,邁步的幅度,腰背的連帶,整個身體都在活動。
凌辰初入修道之路,若以行道人的手段去感受,甚至能察覺到肌肉筋骨活動時不斷鬆緊收縮的狀態。而他的雙臂也在這樣的運動中抑制不住的顛簸抖動,盆裏的水不要錢一樣往外灑,真跟澆花一樣。
一趟跑下來,水依然灑了半盆,可凌辰卻不以爲意,還是全神貫注的觀察着自己運動的體態變化。他有些迷上了觀察自己的感覺,就連身體的疲倦都不去在意了,像是機械一樣奔跑着,感受着,試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