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靜了3秒後,弘羽緩緩舉起了手,凱恩對他笑了笑示意讓他放輕鬆。
“兇手具有相當的反偵察能力,假如真像你說的那樣,那麼就算遇見了本人也不一定能看出來,在這麼廣的範圍內,要怎麼分辨呢?”
弘羽的問題很犀利,凱恩雖然給出了整體圈子與主要的核心範圍但仍然不算小,面對排查兇手一定作了萬全準備,不然也不會這麼久還沒抓住他。
“問的好,兇手雖然善於僞裝但也不是沒有破綻”
凱恩給出弘羽一個微笑。
“過於完美是這類人的特點,他們言行和善,和身邊同事侃侃而談,但因爲精神折磨與高壓力會導致他們喪失正常人該有的瑕疵,有些特殊個體甚至更像是言情故事裏的白馬王子。”
“可這是現實,現實中沒有人能那麼完美,越是完美的人越容易處於兩個極端,思維模式也異於常人。”
“而且這類人喜歡獨處,在不經意間會露出對獵物渴望的目光,你是警察,當你遇見的時候會感覺到異樣的。”
凱恩自信地看着弘羽,在之前的兩次抓捕行動中凱恩有觀察過他,弘羽的直覺很準,比同屆新人能更迅速,更準確地預測犯人的逃捕路線,弘羽有着優秀的共情能力,所以凱恩相信他在與目標對峙時,一定能察覺到異樣。
會議有序的進行着,屋裏環繞着筆尖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還有各個大隊與科室的領導的談話聲,冷冷的燈光下人們的臉色鐵青,顯得氣氛很是嚴肅。
在大約30分鐘的交流過後,所有人都明確了各自的任務。肖隊從投影儀旁再次走到前面,調出那張規劃了兇手藏身範圍的地圖。他將雙手放在桌子上,與桌子另一旁的局長對視,兩人互相點了點頭。
“會議就進行到這裏。”
話音剛落,肖隊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起來,停頓了一秒後他還是決定把憋了好久的那句話說了出來,語氣鏗鏘有力。
“是時候了,讓我們來抓住這個混蛋,把他的頭踢進南邊場地的球門裏!”
聽到這會議室裏響起一片掌聲,再沒有剛纔那股子陰鬱嚴肅的氣息。
這22天對於每個人都是折磨,民衆對警方的信心下降,來自官方與媒體的壓力讓每個人都處在谷底,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眼下他們正需要這樣的話激勵士氣,而且效果是良好的,在那句話說完弘羽後脖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身上彷彿有一陣電流經過。
局長看着這一切,嘴角揚起一絲弧度。局長平日裏很看重肖隊,讓他作爲這次行動的指揮官不是沒有道理的,每當案情陷入僵局,人們迷茫不知所措的時候,肖隊總是能鼓舞人們的士氣,動員大家一起度過難關。
“我要送這個崽種躺進刑場的注射室裏。”
弘羽緊緊攥住手中的鋼筆,堅定的目光像是要噴出刀子。
此刻,有着同樣目光的還有身處漢寧城邊的另一個人,正靠在洞穴中的老闆椅上,翹着二郎腿——顧晨曦。
顧晨曦左手扶着眼眶,按揉着自己的太陽穴,牆壁的大屏幕上顯示着一張和會議室屏幕上那份差不多的地圖。
在前天晚上的“跑酷”結束後,顧晨曦整理現有的情報結合現場與地形分析,連續工作38個小時作出了這份地圖,與警局那份不同的是,在每個作案地點的周圍細小紅線少了很多,只剩下平均只有三到四條不等。
顧晨曦作圖的出發點和警方不一樣,比起情報分析他還有着優秀的直覺,只要親臨現場,他就能想象出兇手接下來的行動範圍與逃脫路線。
他和弘羽一樣,有着優秀的共情能力,甚至在那之上,某些時候,只要環境能完美重現,他能切身地感受到目標的情緒,並模仿目標的思維模式,預測目標的下一步行動。
共情再現是一種少有的天賦,對於獵人來說是一份禮物,亦是一份詛咒。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稱爲惡龍。
但好在顧晨曦意志堅定,他從小是父親帶大的,母親在他6個月大的時候出車禍去世了,加上父親經常出差,總是一個人生活的童年使他變得比同齡人更加成熟,每當自己獨處的時候眼裏總是透着一股深邃。
光有地圖可不夠,要想抓住兇手他還需要更多的情報。
顧晨曦從椅子上跳下來,來到電腦前打開電子郵箱。
“還是沒來新的。”
顧晨曦看着空蕩蕩的收件箱嘆了口氣,在此之前,電腦的郵箱一直是杳無音訊的,但從一個月前開始,郵箱收到了一封郵件,上面只有幾個簡短的段碼和數字。
顧晨曦認出來那是一段通訊頻道的代碼,而且處在公安的專用頻率內。在公安里居然有自己的線人,或者說是他父親的線人,這讓他驚喜不已。自那以後,郵箱裏每隔一週都會收到一段新的代碼,而下一次,應該是在四天後,也就是週六。
而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顧晨曦將雙腿搭在電腦前,身體向後靠去,使自己儘量處在一個平躺的狀態。他看着洞穴上方的石壁,由於勞累,漸漸地合上了雙眼。
他熟睡過去,夢中,他回到了小時候在鄉下家的院子裏。在這,他看見了7歲時的自己,此刻正在院子裏扎着馬步,額頭大汗淋漓,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委屈。
“加油小子,這次你突破兩分鐘了。”
站在旁邊的是自己的父親,顧宇。這時的他臉上還沒那麼多皺紋,擁有一身很結實的肌肉,頭髮烏黑茂密,臉上掛着絡腮鬍,頗有男性的魅力。
7歲的顧晨曦又紮了五六秒後,還是沒能堅持住,一屁股栽倒下去。顧宇反應迅速,瞬間伸出右腳用腳背接住了兒子的屁股。
顧晨曦靠在院子裏的榆錢樹旁,看着父親將7歲的自己抱起來,坐到安樂椅上。父親十分疼愛自己,雖然那些亂七八糟的訓練常常搞得自己抓狂,自己的動作也總是笨笨的,但父親從來沒罵過自己一次,他一直是那麼有耐心。
“爸爸爸爸,我太累了,一會兒我可以喝杯果汁補充下體力嗎?”
顧晨曦看見這一幕笑了起來,七歲的顧晨曦臉頰胖乎乎的,瞪着大眼睛,看上去十分可愛。
顧宇寵溺地掐了下兒子的鼻子,“好吧,我的小怪獸!”
老家的庭院是這樣幽靜。地上是春草、落下來的榆錢和風吹來的柳絮。榆樹的枝頭上,一隻公喜鵲鳩飛來了,叫喚了幾聲,接着母喜鵲也從東邊飛來了。
一忽之後,兩隻喜鵲一齊飛走了。一切都是這樣令人感到溫馨,顧晨曦站在一邊看着這些,不由得難過起來。
“爸爸,你看鳥兒能在天上飛,狗子跑得那麼快,人什麼也幹不了,太弱小了。”
是啊,人類是脆弱的,我們的軀體不抵動物那般,跑不快也跳不高,沒有厚厚的皮毛,也沒有能夠夜視的雙眼,甚至連感冒都有可能殺死我們,爆發瘟疫。
“人類的確弱小,但人的靈魂是強大的。”
顧宇寵溺地看着兒子,溫柔地說:“人們可以靠雙手做出很多神奇的東西,用飛機代替翅膀,用衣物代替皮毛,人類其實很強大,強大到可以改變這個世界。”
講到這,顧宇不再看着7歲的顧晨曦,而是擡起頭,看向現在的自己。
“你會成爲一個強大的人,強到所有人都畏懼你,這樣你就可以保護自己,還能守住你愛的人。”
話音剛落,顧宇的眼眶溼潤了起來,不知是看到現在的自己感到滿意,還是責備自己沒能照顧好逝世的母親。
回到現實,顧晨曦躺在椅子上打起了鼾聲,他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眼角有淚光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