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開掛如何走江湖 >第一百五十二章:人間面貌
    自從見過秦三川之後,我就沒辦法坦然面對自家師父了。大家懂的,腦補能力太高,被動干擾無法屏蔽,她又是個心思敏銳的人,根本不可能完美掩飾,搞得我很尷尬啊。

    “想看就大大方方看”

    一定要在她說出這種話之前離開這裏,好在行程安排步入正軌,不用耽擱時間,一切輕裝簡行。

    輕裝簡行到我一個人跳上古井,一分錢沒帶就出發了。

    沒錯,這次非但沒有美女相伴,連美男都沒有了。任閉月強行留下蕭氏姐妹,說要督促她們刻苦修行。易瓊華突破在即,幽冥鬼都那麼多大高手可以指點她,當然修行爲重。至於李海,見識了這麼多,他終於明白時不我待,決心發奮努力,拼命修行。

    一羣掉進修行坑裏的傢伙,人生在世難道就爲了修行嗎雖說我外出遊歷也是修行,可生活纔是根本,從生活中突破自我纔是修行正道。

    所以這次出來,我再也不去打打殺殺了,決定不用任何武功,靠自己的努力攀上人生巔峯,體驗一把真正的平凡人生。

    於是乎,我決定去讀書考功名,結果

    “你是鄉學的貢生嗎”

    “尊師是哪位鴻儒啊”

    “可有三老的推薦呢”

    “閣下祖上何許人呀”

    這麼多人詢問我的出身來歷,家學淵源,師承關係,卻沒一個考教學問,雖然我那點文學功底在這裏只能剽竊點愛蓮說將進酒之類的濫竽充數,可問都不問一下,這就很有問題了。

    官僚體系,從上到下,一潭死水,不可救藥。

    只能安慰自己,這也算是人間百態吧。

    然後是另一邊

    “朝廷徵兵,一天兩餐,三日一肉,報名從速啦”

    這是逼着我投筆從戎啊

    然後我就順勢加入了中原朝廷部署在淮揚一線的勇平軍,與雷家的吳國政權隔着淮河對峙,雙方度過一段相對穩定的和平時期後,漸漸地摩擦不斷升級,隱隱有重新開戰的趨勢。

    以一介小兵的身份親臨這個時代的戰爭前線,與以往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感受着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在艱苦的訓練與同袍之間的插科打諢中度過每一天,品嚐着最粗劣卻可能是許多人喫不到的飯食,夜晚聽着同一營帳裏戰友們如雷的鼾聲,喫肉的時候難免暗地裏偷偷搶搶,揹着軍法官聚在一起賭博,輸贏都無所謂,反正在軍營裏花不了錢。

    隨着局勢愈發緊張,每月一次的半天休假也被取消,我倒是無所謂,反正也無處可去,可憐那些好不容易攢夠了錢準備去喝花酒的壯漢們,在越來越頻繁的操練中發泄着過剩的精力。

    整個軍營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從軍官到士兵,雖然沒人明說,可大家心裏有數,戰爭快要來了。打仗意味着死人,沒人不怕死。看着朝夕相處的同袍倒在血泊中,以後再也不會說話喫飯跟你賭錢了,說不定自己很快也要遭遇同樣的命運,不免兔死狐悲,人人提心吊膽。

    戰爭還沒開始,軍隊裏的氣氛就完全變了。這就是精銳部隊和烏合之衆的差距,我們所在的勇平軍雖然紀律嚴明,可這幾個新兵營就差強人意了,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訓練的時候很多人心浮氣躁。軍官也只是嚴厲申斥,並沒有如傳說中那樣動不動就軍法伺候。

    一些人爲此慶幸,還說校尉是好人。然而之前混過幾年軍營的老油條都知道,這是準備拿他們當炮灰,推到最前線的節奏。

    看着身邊發生的一切,各種各樣的人,面對各種各樣的事,作出截然不同的選擇。真切感受到這纔是人間百態,之前自己站得太高,根本看不清人間模樣。想當然地認爲自己可以改變什麼,可以做到什麼。殊不知能力越大,責任越重,需要考慮的就越多。改變一些人的命運,遠比字面意思要沉重的多。

    雙方局勢在一次小摩擦後全面升級,戰爭一觸即發。我混在衝鋒的隊列中,觀察周遭方圓數百米內所有人的一舉一動。炮火從頭頂掠過,己方的、敵方的,落在對應的位置,發出轟隆巨響,帶走一條條人命。

    成千上萬的生死轉換間,我似有所悟,生命的出現與消失,就是一個個能量之源的點亮與熄滅,生老病死莫過於此,萬事萬物的演化也能從中發現規律。

    我扛着制式大刀,砍翻一個迎面衝來的敵人,刀子還沒拔出來,另一個敵人又衝了上來。身邊的戰友劈開那人的脖子,鮮血濺了我倆一身。緊接着,更多的敵人捅死了戰友,更多的戰友砍翻了敵人。血雨腥風,泥土翻飛,死亡每時每刻如鬼爪般扼住咽喉。

    第三次衝鋒退下來之後,我躺在傷兵營裏,伸手摳出嵌入皮膚的鐵彈,這是對方火槍打出來的散彈,非常適合中近距離戰場搏殺,缺點是殺傷力差了點。當然,這只是對我而言,當時被這玩意打得腸穿肚爛的戰友滿屏幕都是。

    我又取出小腿上的幾枚金屬片,黑乎乎的一股糊味,這就是霹靂堂赫赫有名的雷火彈造成的傷害,除了說名不虛傳之外還能怎樣。我可是忍着疼阻止傷口恢復,以免到時候重新撕裂。

    一片哀嚎慘叫痛呼聲中,我低調地縮在角落,以免引起注意。可繞是如此還是被軍醫看出了端倪。

    “嘿,這兒有個裝死的慫包”

    他的出賣讓我再次上了戰場,周圍的戰友換了三批,已經沒有我認識的人了。這就是現實的殘酷,高高在上指揮若定的官老爺們,可不知道戰爭是什麼。在他們眼裏,不過時花了多少錢,能獲得多少收益,值不值而已。人命,如同草芥。

    我再次退下來的時候,又遇到了那個軍醫,他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我就當不認識他,沒留下隻言片語。十天後,我再見到那傢伙的時候,他直接對我跪了。

    我已經成爲軍中傳奇,沒辦法,衝鋒十次都沒死的傢伙不是沒有,可都這樣了還沒跑路的忠義之士就值得關注了。

    關注我的不只軍官,還有朝廷派來的監軍,一個叫於承恩的死太監。

    “啊你你”

    行了別你你你了,知道你看我眼熟,之前見過,十年了,想不起來也正常。你想不起來沒關係,李童源沒忘記就行。

    另一間軍帳裏,李童源紅着眼與我擁抱,放開之後繼續上下打量我,又忍不住抱在一起。

    “沒事沒事,好好的,放心吧。”

    我受不了他這樣,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他一邊流淚一邊微笑,那張滿布滄桑的臉上溝壑縱橫,看了讓人心疼,深陷眼窩的雙眸更是讓人不忍直視。十年不見,他老了。雖然依舊很帥,再也不復風神玉秀,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跡。

    “你不是繼承了山中老人嗎怎麼跑這裏來了來了也不跟我說”

    他說着話,眼淚又止不住往下掉。真的很難想象,這樣一個高傲甚至有點自負的人,如今卻是這般多愁善感。

    “發生了很多事,這次的確也是來找你的。跟我走吧,別在這裏趟這些渾水,咱們去個好地方,安靜地生活。”

    李童源先是有些錯愕,隨即哭笑不得,進而開懷大笑起來,拍着大腿不能自已。

    “好,好走,爹跟你走”

    看到他這副孩子模樣,我也忍不住淚水盈眶。他是唐嬰的父親,何嘗不是我的父親。我在爸爸那裏沒能盡到的心意,以後就寄託在這個又哭又笑的糟老頭子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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