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北咳出一口血來，身高比起杜天驕來，他相差了太多，此時被攥着脖子提起來，雙腳早就離開了地面。他好像一個普通的小和尚一樣，身後的三顆佛珠黯淡無光。
“大浮屠碎了，你還有什麼降妖伏魔的招式？”
“降妖伏魔”四個字從杜天驕嘴裏說出來，好似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伴隨着森然殺意。
雲臺上唐老爺子於心不忍，準備動手救下王相北的性命——兩個小輩不管哪一個隕落，都是靈脈下一輩的莫大損失！
但是書生白皙的手伸出來將唐老爺子攔住：“我們要相信後輩自有分寸，而且也要相信王相北的能力。”
小和尚看着杜天驕身上的傷痕。他從小就有氾濫到多餘的同情心，之前金光將杜天驕的胳膊劃出一道口子來，王相北都打定了注意要對杜天驕道歉——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傷害到任何生靈。
但是此時杜天驕失去了上衣，他周身的傷痕實在是讓人看了懷疑這個少年是怎樣活到現在來。
但是事實上杜天驕非但沒有在這些傷口的折磨下死去，反倒成爲了絕對強大的修士，諾大的靈脈，能夠和他比肩的同齡人屈指可數。
王相北歪了歪脖子，用蚊子一樣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杜天驕的頭髮被微風吹動，隨手把小和尚丟在白玉臺上，看向護道的眼神一點也不客氣：“我說——是不是能宣佈比賽結束了？”
護道磕磕巴巴地宣佈了比賽結束，杜天驕一步一步走出結界來，沒有看在武鬥臺上無力起身的小和尚。
白花花的角度看得王相北的臉一清二楚，他此時有點愣神。這個小和尚說出來的最後一句話分明是：“你不疼嗎？”
白花花突然明白爲什麼王相北能夠在佛門中取得優異的成績了。
靈脈給外來的參賽者準備了周到的服務，包括僻靜的院落作爲暫住的地點。杜天驕的院落更是妥帖——靈脈甚至按照他的要求，給房子周圍佈置了兩層掩人耳目的結界，就算有修士從門前經過，也絕對不會察覺到這裏還有一處居所。
杜天驕打開房間的燈，長長呼出一口氣，看着自己手腕上還有的血跡，是王相北留下的血跡。
他仰面躺在牀上，久久不想睜開眼睛。
很久沒有人問過自己疼不疼了。
……
半決賽第一場雖然驚心動魄，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偏離衆人的預期，最後獲勝的果然是杜天驕這個來自西南十萬大山的堪稱怪物的傢伙。
王相北這個年齡過於小的孩子也引起了各大世家的關注，尤其是王家本家，簡直是欣喜若狂，但是王相北卻將來訪者統統拒之門外，只是說要靜心參悟這次比賽中的收穫。
王相北雖然輸給了杜天驕，但是衆人始終不會忘記，總是喜歡在對手擅長的領域挫敗對手的杜天驕，面對王相北的時候也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力來，這對於任何一個修士來說都是難以想象的殊榮。
衆人的焦點很快聚集在白沐和道癡的半決賽上——這邊的兩個參賽選手不管是誰勝出，都必然會面對杜天驕這個變態，所以一時間衆人竟然不知道應該祝福他們些什麼……
靜心崖裏，白花花點燃一支檀香，讓自己放空心緒。檀香是道門的前輩留給自己的臨別贈禮，讓白花花務必要留在最後的時刻點燃。接下來白花花要面臨的不應該是最後時刻，畢竟這只是半決賽。
但是白花花仍然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點燃了這根檀香——只有他明白，自己即將面對的敵人一點不比杜天驕簡單，甚至身上的祕密只怕比來自十萬大山的杜天驕更多一些。
“我應該怎樣稱呼你呢？師兄嗎？”
白花花沒有睜開眼睛，他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山洞中有一道聲音傳進來。小道童的身體輕易地穿透了靈脈號稱“金丹修士也進不來”的靜心崖結界，他斜着身子靠在洞壁上不置可否。
“隨便，我不在乎你怎麼稱呼我。我們都是被那些老傢伙教出來的。雲橋道門的輩分早就亂成麻了。”
白花花心說這倒也是——他曾經不止一次看到脾氣有點暴躁的五祖和三祖勾肩搭背，因爲兩人都是雲橋道門的殺胚，道劍之下靈魂無數。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後面的四祖總是眼神幽怨，就好像自己的兒子和自己的父親拜了把子一樣讓人難以接受。
道癡大大咧咧坐在白花花面前：“你不好奇我爲什麼來找你嗎？在比賽即將開始之前。”
白花花睜開眼睛，看到道癡在動手擺弄那一盤檀香，道癡的靈力作用下原本應該飄飛的檀香好似龍吐水一般傾瀉而下，順滑地流淌到白花花面前的桌子上，似乎成爲了一塊天然的畫布。
道癡笑道：“不如我們各自提問一個問題，對方回答或是不回答都可以。”
白花花點頭表示同意——很多時候問題能夠比答案反應更多的情報，白花花等待着道癡開口。長得完全是一個翩翩少年的道童垂下眼瞼，示意白花花先問。
“爲什麼要在道袍上畫叉，這樣很難看。”
道癡正色道：“舊的東西不一定是正確的東西，很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
白花花仔細琢磨這句話中的意思，片刻後擡頭示意輪到道癡提出他的問題了。道癡正襟危坐，白花花注意到他的右手在流淌的檀香畫布上畫了一圈又一圈。
兩分鐘後道癡離開了白花花的結界，臉上帶着滿意的笑容。白花花看着隨道癡離開，又恢復正常的流動的煙氣，回想着道癡提出的問題。
“那些老頭子，他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