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成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的犯傻,回過神來大叫:“妖術,你有妖術,二郎是你所”
殺字都沒說出來,話還沒有激動的講完,印許嫌他聒噪,一個昏睡咒打過去,讓其沉沉睡去。
掌心貼在與符紋懸浮的地方。頃刻間印許已經看到一段狄青進長安城最後置辦的一場案子現場。
一處野外荒廢的茅屋,裏裏外外不少府衙兵,還有三位仵作,一名身着官服的縣令。這應該是幷州一處郊區。
“狄法曹,你可算來了,來看看這兇殺案,無異議鄙人就結案了。”
一位褐色雜小綾衣袍的幷州縣令撥開幾人,步子蹣跚地朝着一位身形偉岸的人身邊連上幾步去淺淺鞠了一躬。
這縣令口中的狄法曹就是狄青。昂藏七尺,鬆鬆散散的一身缺骻袍掛在身上,腰上蹀躞七件旁還墜了一把直刀身,小鐔,長柄的橫刀。
人看着不是很正模正樣的官家風範,但是細瞧他的眼睛,卻會有些銳利。
有那種掃到你身軀不由自主的都會爲之一震,感覺心裏頭的想法藏無可藏,刨白了放在青天白日下一般。
縣令領着狄青朝着一間小茅屋一道走去,一邊還同他介紹:“仵作說他們二人錢財無損,身上的傷痕皆是對方的持有物所致,斷言是互相拼殺而死的。你看看,要是果真如此,鄙人就好籤押印璽,着人謄錄卷宗朝上遞了,要是有異議就暫時擬議掛懸,待有線索再取下來。”
狄青不慌不忙的先在茅屋外轉了轉,然後徑直走到一具鋪了草蓆的屍體旁,掀開草簾子。
這人仰躺在地上,雜草堆裏鮮血遍地,他的頭上,臉上都有鈍器所傷,好幾道深可見骨。
他扔了句評語,“下手挺狠呀。”
印許也探頭過去一瞧,深可見骨,血跡斑斑,不忍直視下手確實兇殘。
縣令追趕來腔還沒搭上,只見狄青手縮進衣袖,心疼地瞧了兩眼衣裳,伸手就將死者的脖子肩肘看看,頸項左下方也是砍傷能見骨。
手伸過去一探,頸後骨斷折。狄青面色凝重,卻無恙,眼中漆黑一片,默默的起身。
又朝着小茅屋走去,屍體被草簾子覆蓋好擺在屋子正中央,他立在門口,先是將整個屋子打量了一番。
打鬥痕跡明顯,就連有些破舊的木桌子也被推搡在地,地上牆上的血痕飆濺四處橫樑上有個麻繩還未取下來,屋子裏這人應是吊死的。
狄青招招手,指了指梁:“吊死的”
縣令連忙招手,仵作應着就小跑過來,屈身一躬。
“回稟狄法曹,是。他應該是與物外人在屋子裏毆鬥,一路追殺到屋外將人從後一刀劈下將人殺害,再自縊身亡。”
然後捧着卷宗給狄青看,他一手取來,細細翻開了二人驗屍的卷宗,一處離奇他立馬蹙起眉。
卷宗丟給仵作,自己闊步走到屍體旁,簾子扯開,精準的看向他的後腦部分。
頸項左下方,右腦後部都有被刀刃砍傷的傷痕,且傷口上寬下在窄,是由人背後劈砍所造成的。
他用衣袖包着手,將此處細細的多看了兩眼。
二人腰間的錢袋均未丟失,此處也未有其他人的痕跡,倒是像互相搏殺致死。
狄青鬼魅的勾勾嘴角,將衣袖在自己身上拍拍,草簾子拉好,起身就說:“擬議掛懸吧,兇手跑了。”
縣令聽聞掛懸,愣了愣,然後看看仵作,這名仵作與另外兩名仵作面面相覷,都不懂爲什麼
一般來說,雙方互相拼殺,所有的傷痕都應檢驗無可懷疑時,纔可以得出驗屍結論。
他們三名仵作都已經驗完,齊齊簽字印璽怎麼這位法曹就看了兩眼直接推了他們驗屍卷宗
自然是有人不服的,直接攔住狄青去路,深深一禮,問道:“狄公是瞧出哪裏不對爲何就斷定他們不是拼殺而死罪行敗露怕喫死罪才自縊身亡”
狄青很認真的給他們指,“你們三人再去看看屋內那人後腦的那一刀。”
留下一抹颯爽的身影就走了
印許看到這處本來就已經帶着疑慮看完了對狄青能力的認知,是要出了這個共情的。他施展咒的時候卻不知道爲什麼,咒術不靈了――
眼前縣令趕緊令人拿上報卷宗來,改――幾名仵作抱着自己的驗屍卷宗進了屋子裏,一起論道。
印許:
他師傅當年也沒有說過學藝不精,會造成這種後果呀
很出乎意料的印許不由自主的跟着狄青貼上馬共乘一騎。
由着狄青架着馬,一溜的騎到城內一個小酒肆裏,下了馬狄青撥開屋門上的簾子就朝裏走。
朝着一人走去,二人許是朋友,印許在馬上,視線被簾子遮擋住了些,他連忙的翻身下馬跟上去。
狄青一落坐,那人連着就爬到狄青對面位子坐着,一臉嫌惡。
“狄大郎,你又碰了屍體不洗,這個習慣是不是該改一下”
狄青雙眼一翻,拿起一碗酒就下腹,還用碰過屍體的那塊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漬。
“這不好嗎”還將衣袖伸過去。
對面坐着的那位一身絲質綢緞的圓領袍,秀氣非凡。這一幕是在狄青的眼裏,可是印許的眼裏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了
他嚇得直抖,咽口水的力氣都快沒了――
那個綢緞袍子郎君身邊還有一位人正看着印許他站在那人與狄青中間,渾黑不帶魚白的眼睛直直的與印許對視
一頭的血,一個深黑的窟窿讓他的整張臉更是嚇人。脖子上一道皮肉翻現的大口子朝外淌着烏黑的血。
這人分明就是死者亡魂
爲什麼會出現在他的咒裏爲什麼會出現在狄青的共情裏
他要做什麼他是誰
印許從腳低發寒直躥上脊背,這是懼怕的打顫都僵死了身體顫不懂。雙眼微微發紅,血絲驟起,胸膛起伏猛烈卻沒有呼吸能進入肺裏供他喘息
印許後悔,後悔呀
爲什麼碰見狄青就是這樣的事情發生這到底是怎麼了
圓領袍的人不與狄青頑劣,正正經經地給狄青倒了一碗酒,然後湊近聲音微小的與他說。
“長安城在最近玄乎的很,我正要去,回來的叔伯在路上遇見我了,讓我趕緊回去,或者去其他地方,總之長安不能去。”
這話說的格外謹慎,狄青端着要喝的酒放下,一臉狐疑。
“怎麼長安還能出什麼事兒”
那人聲音更是微小,就只剩他二人聽得見。
“我仗着膽子去了一遭,繞了一圈趕緊就回來了,那日還好沒去平康坊,不然我的公驗都要沒收給大理寺了。”
一聽大理寺都出動,那勢必是個不小的案子,狄青一下子就上了頭,追問。
“是什麼”
那人看着狄青迫切的樣子直髮小,天下他最喜歡的,就是懸案,疑案當真是個法曹頂配的人物。
於是打趣道:“不若你也調往長安親自去瞧一瞧算了,看你饞的。”
狄青見他打趣,眉目一橫,眼睛凜冽之光嚇得他一下子脊背發寒,立馬將遇到的一位年輕武侯跟他說的情景都同狄青說了一遍。
一字不差。
狄青聽完,連喝了五碗酒,心中有些憾然,這樣精彩的懸案沒落在他手裏,不得一觀,實屬遺憾
共情卡住了,對卡住了。
所有的時間都卡住了。
狄青和他的朋友,乃至風拂過的門簾子都卡頓在一個奇異的角度沒有落下垂直。
那個魂從狄青身邊飄過來,朝着印許而來。
印許心裏一直念着咒,想要破了這共情,奈何自己被嚇得手腳發軟動作遲緩,眼看越來越近,印許眼眶發紅幾近要哭出來。
嘴皮子哆哆嗦嗦上下碰在一起愣是發不出一個聲音來。
這近在咫尺後,一股子腥臭猛然間撲來,惡臭難當,印許仰面朝後倒去。
真的哭出來,結巴着大叫:“你要做什麼,有何所求”
哇哇的嗚咽幾聲之後接着說,“我們無仇無怨”
那個全黑瞳孔看着印許,張張口,一股子黑氣從咽喉鑽出來,黑氣縈繞在口腔裏。
這人嗓子呼哧呼哧的震耳之聲帶着淒厲,叫了好幾聲。印許真的是害怕的心都不敢蹦,急促的喘着起,臉上一片眼淚糊住視線。
那人僵硬着動作,骨節摩擦扭動的聲音刺耳,更是刺心。
將一個染着黑血的半個錢袋子扔在印許腳旁邊,然後風一動,整個人就隨風化散,黑煙卷消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