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狄青在開坊鼓聲和寺鐘裏清醒過來,印許和桑成也都清醒過來,三個人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
交班的五位武侯齊齊的兵甲聲推着門走進來。
一見屋子裏頭多了兩個不熟悉的人,還有一句胸口印着血的人,警惕立馬提高。
看着一旁睡容未完全清醒的桑成,一個武侯大聲喝着:“桑成,這兩人是誰他們呢撿酒未歸還是先回去了”
還有人去看看胸口印血的人是誰,走幾步之後發現這人瞧着熟悉的很,再走就認出人來,這躺在地上的人不是曾經一起巡邏的孫二郎嘛。
立馬蹲下身子探氣息,然後驚呼大叫:“二郎怎麼了,怎麼死了――”
這一句話引起許另外的幾位武侯一起上前圍着孫二郎。
狄青硬是被掀到一旁的角落堵着。
桑成被動靜鬧得徹底清醒過來,雙眼登時赤紅起來,將背上的金瓜錘一抽,抵在印許眼前,渾身戾氣暴漲。
印許看着武侯有些多,連忙繞手示意桑成的動靜小些,連忙噓聲惡狠狠威脅道。
“你不說,他給你找出孫二郎死因,你要是叫他們,我就殺了你要比比誰是快手嗎”
他眼皮子一挑,嘴角掛了些許詭笑。
印許先給個棗再給棒,指了指那個角落裏擠的不能動彈的狄青,又說着將下襬衣裳拎起來一點,黃色的符籙直接露了一半。
桑成眼睛一晃一下子就有些發紅,嘴角抽了抽,嚥了好幾口唾沫,順服胸口的氣之後他十分不情願的咽回將想喊出的話。
昨夜他們相隔好幾尺,印許手一擡就讓他毫無意識的睡到天亮,他動作卡頓着將金瓜錘收回去。
還要與狄寺丞弄什麼共情狄青的大名他是聽說過的,能跟在他身邊的人想必也不可能是什麼泛泛之輩。
桑成十分窩囊委屈的被迫閉嘴,眼中盡是不甘,紅着眼睛不停的朝着狄青射了好幾眼,其中帶有隱恨。
嘴角跟抽筋一樣,抽了好幾下。
一位武侯大喊:“桑成,二郎爲什麼死在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情”
桑成在印許的眼中威脅裏張了張嘴:“他昨夜在楊柳家園子外出了事兒,準備一會擡送到萬年縣令府衙去。”
五位武侯登時就散開了些距離,臉色各有程度的發生了變化,幾人面面相覷,氣氛一下子凝聚到凍點。
一位武侯打起岔,嗓子裏的聲音略微尷尬,朗聲指着狄青問。
“桑成,這是誰啊。怎麼睡在我們武侯鋪子”
桑成起身拍拍衣甲,語氣放輕鬆下來,聲音還是大的能掀開屋瓦。
“新上任的狄寺丞,昨日進城晚了,還好在宵禁之前趕到了這裏,又正一同遇見了這宗案子,就在這裏一同住了下來。說今日一起去賀明府萬年縣令稱呼府衙交代事由始末。”
幾位武侯紛紛將狄青一圍,七嘴八舌的開始問:“原來這位郎君就是鼎鼎大名的狄法曹啊,鄙人聽聞過您的案子”
一旁人動手拍過去,“什麼狄法曹,現下是狄寺丞,寺丞之職”
有一人從旁邊人的肩頭探過頭,抵到狄青面前,嬉笑着說:“鄙人也聽過――狄寺丞的假死案,鸚鵡投殺案,好幾個懸案破的太漂亮了,狄公怕是不知道,長安城西南角有好幾家書鋪子專賣您的案子了”
他直接塞進狄青手上,朗聲輕笑:“狄公你快瞧瞧,瞧瞧,這可是您最新的案子。您說道說道,爲什麼您就看了一眼屍體就讓那小縣令擬議掛懸究竟是屍體哪裏不對”
幾位武侯對狄青相當熱衷,堵的狄青一下子周身有些發熱。
他才醒還有些發怔,自己的大名都從幷州傳到了長安城嗎十分不解。
眼睛掃到了桑成,再擡頭看了下這些武候們,才知道爲什麼桑成昨日爲什麼這麼相信他能幫孫二郎找到死因,救一救他
原來他這算是久負盛名嗎
狄青笑了笑,摸摸鼻翼。
拱手一個叉手禮,笑說:“孫二郎的事情一會兒要處理一下,今日某稍後還要戴職,晚二三天再來與諸公一道飲酒談天如何屆時你們隨便問什麼案子都講與你們聽,如何”
說着就從人羣裏抽身出來,武侯們高興的緊,一邊回禮一邊應聲好,來日方長。說什麼祝他步步高昇之類的喜話。
印許有些眼紅,看着狄青的身影凌空啐了一口。心道:一個死瞎子還這麼受人追捧,蒼天無眼呀
桑成看着印許啐他,他也跟着啐了一口。至於他爲什麼啐,他一時間也沒搞明白自己這個行爲是什麼意思
長安城裏聽過幷州狄法曹狄青斷案的真是不少人,不然一個外地偏遠的法曹,怎麼能一來長安上任就到大理寺去任職了
還不是因爲他的聲名遠播嘛。正兒八經的頭上套了一個神探的名頭。
據說他一年能斷一千例案子,且從無錯漏,手下更無冤假錯案。這樣類似的人物,大唐如今傳得神乎其神的就只有狄青了
大理寺說真的,一年也處理不了一千例無錯無冤的案子。所以相對比下來,狄青着實是位神人。
這下子長安算是有福了
隨後武侯拉着又偏聊了幾句,就給他們找了輛推車,將孫二郎的屍體擡上去,準備讓桑成隨着他們一道推到京兆府去。
桑成一聽是京兆府,直接不解問道,“這種事不給賀明府嗎”
其中一位武侯聲音帶着詭異的腔調,壓着聲線說:“聖人下令,以後平康坊的事宜直接上呈京兆府,當地里正與萬年縣令一同聽堂即可。不用再走里正和賀明府的府衙、卷宗了”
狄青在一旁聽着,心中又是滿腹疑惑。
看來這平康坊的事兒聖人很注意
爲什麼會這麼注意一個小小裏坊的死案這裏頭到底有多少蹊蹺
狄青心窩子一片沸騰,好,就要將你肢解開來,看看這其中到底是藏有什麼懸案
印許一看狄青來勁,腦袋湊過去。
聲音壓低在他耳旁。“狄法曹,狄寺丞,狄公這案子你不斷不行,因爲――”
惡意恭維的話不甚好聽
印許突然將狄青的右眼手腕子擡起來,直接放到狄青眼前,小聲唸了一個渾咒。
一根漂亮的彩繩正掛在狄青的腕子上。
狄青雙眼猛地縮小,偏過頭驚詫的看着印許,啞然張口。
“鄙人也被下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