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降臨胸口的護命心經指尖一捏就捏起來了,然後另一隻手飛快的按壓在胸口的地方,渡上了一層白色的光。
降臨身體突然躥出來一股猩紅的光,在四肢蠻撞遊走,最後衝擊到心口的位置,與白色的光一撞。
兩兩不相容。紅色的光不停的撞擊胸口的白光,好幾陣之後又開始在身體各處亂竄。
狄青看不懂,挪到印許身邊,輕輕的撞了撞目不轉睛的他。
“這是在幹什麼,你看得懂嗎”
印許粗着嗓子,音量壓低。
“主持讓我師兄心沒跳動了。”
手一指,“那個紅光就是續命咒,它一會找不到生命體徵,過會兒應該就會散去。”
紅光在體內瘋狂地不停流竄一炷香之後,最後停在降臨眉心的位置,小聲嗤地一聲,變成一陣紅煙,化散開在空中。
主持再鬆開手,白光慢慢隱退。
他從袖子裏拿出一顆五黑的藥丸,素問遞上水,直接就着水,嗓子猛地一擡,順下去了。
主持再給降臨把脈,良久,緩慢的笑了下。
看着印許,點點頭,示意他上前。
“你來探脈試試。”
印許身形都輕便很多,像是一步就從狄青身邊到牀邊一樣。
手顫抖了下,摸到降臨的脈搏上,那裏在慢慢挑動,雖然虛弱至極,但是在跳動
印許一下子捂住眼睛,“謝謝大師。”
這話說的有點哽咽。
不同往常印許的情緒,這次他含帶了許多感慨和感激。
主持也朝着印許彎了一下脖子,“施主讓死去的幾位娘子有怨可訴,也是大功德。”
這是在說印許護着降臨的事兒,並且不打算偏私的要將降臨交給京兆府。
印許搖搖頭。
“師兄犯下的罪行,也是他自己承擔,與在下沒太大關係。”
主持合十只是淡淡一笑就離去了。
印許背過身子,捂了半天的眼睛,房間裏盡是緘默。
狄青靠近素問。
“法師,借住今天一晚”
素問:“隨意。”
人也走了。
現在房間就剩下兩個活蹦亂跳的人和一個蹦不跳的人,還有一個死人,四個一間。
狄青踱步到房門外,讓印許一個人待會。
他走出來,看到又開始下雪。進長安才幾天,都下了好幾場大雪了。
飄飄灑灑的倒是好看。
次日,降臨醒了,身體也大好了。
續命咒一拔掉,他這身體好的還是比較快的。
印許磨磨唧唧的不說話,還是降臨靠在牀上,慘白的臉。
“徐正毅抓了嗎”
印許點頭,“昨天狄青舉報他開設私鑄坊,昨天下午就被送到御史臺了。”
這話說出來,降臨雙眼冒着精光,面上呈着紅光,興奮的恨不得歡呼。
“他被抓了哈哈哈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痛快,太痛快了”
降臨撐着虛弱的身子湊到印許身邊坐着,像印許時常給他一拳的樣子,擂了印許一拳肩頭。
“有酒嗎我現在想喝酒。”
狄青正好去廚房拿了幾張餅,進門就聽見這個話了,打斷到。
“這是寺廟,沒有酒。”
然後頓了下,接着說:“你要是在想喝,讓印許晚點給你送一罈子。”
降臨聽着狄青的語態,又看看印許不太敢直視他的模樣。
“師兄日後不在了,你多保重。”
......
印許眼睛一紅,別開臉。
狄青把幾張餅放到印許和降臨身邊,自己摸了一張餅出門了。
該話別了。
纔出門,狄青就聽到降臨說。
“印許,你別這樣,怎麼從小到大都是這個樣子改不掉。”
口中是埋怨,但是也帶着深厚的情誼。
“師兄。”
“這事我做的時候就知道是什麼下場,我自己選的,在我清清楚楚的時候選的。只是可憐了那些無辜娘子晚點你幫我給她們都立個碑。替我收屍之後跟她們埋在一起,我要生生世世的跟她們懺悔。”
印許半響沒作聲,只是有點抽抽搭搭的喘氣。
突然上空響起了鼓聲和鐘聲,靈感寺也隨着敲響了鍾。
聲音渾厚,傳播速度緩慢,像是在慢慢地叫醒沉睡中的長安。
現在的天灰濛濛的,不到天亮,四處還亮着燈火。
降臨的聲音。
“走吧,我們去京兆府。印許,你送我最後一程”
“師兄”
狄青身後的門打開了,降臨走出來,臉色煞白,但是帶着點色澤,和之前幾次見面,這次的神色纔像是個人。
腿還是有點瘸,走起路來有點不太穩。
手上也拿着一張素餅喫着,笑了笑。
滿臉滄桑,但是這個笑看着挺乾淨的,像足了一個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人生永遠都在一條直通通的大道上行走,左邊是泥坑,右邊是深淵。
一朝行差踏錯,不是一身泥污沾身,就是萬劫不復。
但是有些人認有些人不認。
印許出來的時候眼睛通紅,帶着血色。
他爲人心地善良,還多愁善感,但是人真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至交。
嘴角抽動下,他們在鐘聲和鼓聲中一起去了京兆府。
他們兩個人每逢初一就要上朝,所以送降臨也送不到裏面去,只能等着下朝之後再來探監。
兩個人整理好官服,跟着就往宮裏走,跟着大家一起。
然後狄青找着自己的同僚,印許找着自己的同僚,各自站到該站的位置上去。
狄青才站好,身邊的同僚還沒認識完,只看見一身紅色官服的焦品哲走過來。
粗聲粗氣。
“你了不起啊,纔來幾天就把三品的少府監給送到御史臺去了。”
然後湊近,聲音壓低,就他們二人聽見的聲音問。
“你接下來還打算送誰來,提前和我說一聲,免得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狄青摸摸鼻子,訕笑了下。
“寺正這話說的有點見外。”
焦品哲突兀一笑,“喲呵,你還知道見外啊。這麼大的事兒你是不是該和本人透點風啊。”
他拍了拍狄青的衣領,“昨天找死沒找到你,你最近在做什麼呢”
焦品哲這話才說完,一個太監出來。
“諸公列好,馬上開門了。”
焦品哲不屬於這裏,站直了身子,小聲的最後提點了狄青一句。
“聖人問什麼,答什麼,不知道的就含糊點撿知道的說。”
然後他雙手掛在蹀躞帶上面,模樣隨性的晃回了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