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師傅也是這樣,把龍淵遞給他的。
回首望去,時過境遷,已是滄海桑田。
李潛淵有些感慨,他教王子旻劍法,並不是別有所圖,只是因爲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遇到了一個看起來挺順眼的孩童。
於是他想教就教了,沒有任何原因,只因爲他是李潛淵,當世劍法第一人,不需要緣由。
他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起身前去將王子旻丟棄在雪地裏的樹枝撿了過來。
李潛淵拿着手裏的樹枝,抖了抖上面的細雪,笑眯眯的轉頭招呼着王子旻:
“小旻,過來。”
“把你手中的劍拔出來。”
王子旻聽到老人的聲音後,緩緩起身,慢慢的挪到李潛淵的身前,將手中的長劍拔了出來。
此劍名爲龍淵,長二尺七寸,劍身由玄鐵鑄成,薄如蟬翼,透露着點點寒光,劍刃鋒利無比,刃如秋霜,劍柄之上更有一條金龍盤旋圍繞其間,顯得無比威嚴。
王子旻好奇的看着這柄鋒利的長劍,小心撫摸劍柄之上的龍紋,神情顯得有些興奮。
“師傅,這把劍叫什麼名字啊。”
“它上面的花紋好漂亮”
李潛淵取過王子旻拔出的長劍,用手掌輕輕的撫摸龍淵的劍身。
“龍淵,這把劍叫做龍淵。”
“相傳,千年之前有神匠歐冶子,於沂水河畔開爐鑄劍,所用材質全都是天外隕鐵,用了整整三年時間纔將隕鐵融化,鑄成了三把劍。”
“其中一把,就是這龍淵劍,後來被太白宗所得,成爲了太白宗的掌教配劍。”
“那太白宗在哪裏啊,師傅,你是這太白宗的掌教嗎”
王子旻聽後,有些懵懂,繼續追問道。
“......”
李潛淵有些沉默,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身將長劍遞給王子旻。
“記住,小孩子不要有這麼多問題。”
“過來。”
“今天教你劍法的基礎,第一式,刺。”
說完,自己拿起樹枝,輕輕的往前一點,看起來顯得平平無奇。
不過若是仔細看去,就能發現,老人的手腕很穩,劍身沒有抖動,劍尖向着前方直戳而去,目標明確,沒有一絲遲緩。
這種路子沒有捷徑可走,唯手熟爾。
李潛淵刺完一劍,放下樹枝,對着王子旻問道:
“看清楚了麼”
王子旻點點頭。
“那你刺一劍,讓我看看。”
聽到李潛淵的要求,王子旻踏着雪,向前走了幾步,將龍淵持起,學着李潛淵的動作,向前刺去。
“啪”
“手放穩一點,心中不要有其他的念想,劍尖向前刺的時候,要快”
李潛淵拿樹枝輕輕的在王子旻手腕上抽了一下,有些嚴肅道。
聽到師傅的話語,王子旻調整姿勢,再一次向前刺去。
“繼續”
“繼續”
“繼續”
時間過了小半個時辰,王子旻揉了揉發紅的手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氣。
李潛淵有些糾結,又有些無奈。
王子旻的天賦,只能算是中人之姿,放在人羣之中,也是普普通通。
莫說是和李潛淵比,就是和當年太白山上的那些普通弟子放在一起比較,也還差了一籌。
刺劍練了幾十次,刺的方向也歪了幾十次。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個人才。
李潛淵略作思考,便放棄了之前欲將所有劍法統統傳下去的想法。
他一生所學太過駁雜,劍招劍式浩瀚如煙,以王子旻的天資,恐怕難以學會,既然如此,不如因材施教。
他練不好刺劍,那就一直練,將姿勢劍招深入骨髓。
只要他的劍夠快,就永遠不用出第二劍。
所謂一劍破萬法,便是如此。
“今天便到這裏,子旻,你過來。”
王子旻聽到李潛淵的聲音,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屁股,有些猶豫的走了過去。
他是真的想學劍,他不想就這麼放棄。
但是王子旻怕李潛淵嫌棄他太笨,不要他當徒弟了。
也不知道爲什麼,王子旻就是相信,李潛淵是個有真本事的人。
“師傅...我是不是天資太差勁了,不適合練劍”
王子旻有些沮喪。
“不要瞎想,這世間天才何其之多,但是能達巔峯者又有幾人”
“而且有時候,天資太好也未必是種好事情。”
李潛淵摸了摸王子旻的頭,有些感慨,又含着幾分自嘲,對着他安慰道。
“明天這個時候,我們還在這裏碰頭,繼續練劍”
“一次不成,就練十次,十次不成,就練百次”
“相信師傅,你總會有練成的那一天”
聽到李潛淵的話語,王子旻又高興了起來。
畢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總是會對長輩說的話語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是,師傅”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完,對着李潛淵像模像樣的行了一禮,把龍淵還給了他,蹦蹦跳跳的回了府。
這尋常的一幕,卻讓李潛淵看的有些愣住。
就在這時,一股玄之又玄,不可意會的氣息在他的周身旋起。
讓生命本已經接近枯竭的李潛淵,又生生的吊住了一條命
“真像啊......”
李潛淵默然無語。
從剛見到這王子旻的第一眼起,他就感覺這孩子像他。
李潛淵當初學劍的時候,和王子旻的性格一摸一樣,他的師傅青雲子,也是這樣教他劍法的。
兩者之間唯一的區別就是,李潛淵只是看了一遍,就能將整套基礎劍法嫺熟的用出來,而王子旻則不同,天賦普普通通,連刺劍都用不好。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沒想到,他李潛淵走遍天下幾十年都沒有悟到的緣法,竟然在一個半大孩子身上看到了希望。
李潛淵眸子幽深,目送王子旻的身影漸漸消失。
隨後轉身離去,幾步跨出,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