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停的嘮叨,一個不停的點頭。
直到梅長青說着說着已經泣不成聲時,安寧才輕拍着他的後背,柔聲道,“師孃就拜託你照顧了。”
梅長青哽咽道,“六師兄放心,只要有我在,師孃一定會安好”
安寧咬牙狠心鬆開他,提起長刀直接翻身上馬,一扯繮繩調轉馬頭就欲離開,他不敢在多留,怕再留一會兒他就走不了了。
梅長青悲呼道,“六師兄,一定要活着啊”
安寧身子一顫,身音嘶啞道,“保重”
說罷,縱馬離去。
江畔冷風呼嘯,梅長青立在那兒久久的一動不動。
燕小乙擔心他受涼,勸慰道,“九爺,六師兄已經走遠,回去吧”
“嗯,”梅長青應了聲,不捨的望了眼安寧離去的方向,回了梅園。
一個人回了後院,剛上樓,就見晚娘房裏亮着燈,她人就靜靜的站在門口。
梅長青急忙撇過頭,暗中擦去淚水,強笑道,“師孃醒了啊”
晚娘哀聲道,“再不醒,我的孩子們就一個個就都不見了。”
梅長青再也忍不住難過,哭泣道,“對不起,師孃,六師兄走了,弟子攔他不住。”
晚娘淚崩,上前緊緊的將他攬在懷裏,“我的傻孩子,師孃怎麼會怪你,自打你六師兄回來,他就一直有些不對勁,養了他這麼多年了,我豈能看不出來鳥兒大了,要離開娘獨自飛了,這是他自己選的路,怨不了你。”
寒風淒涼,嗚嗚的風聲中隱隱夾雜着兩個淡淡的哭音。
天亮了,幾人捂着額頭起牀,回想起昨晚被安寧使勁勸酒,都想埋怨他幾句,卻見他牀上被褥整齊,人不見了,以爲他出門了,也沒在意,依舊像往常一樣起牀吊嗓練功,直到午飯時還沒見他人,這才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李慶之忐忑不安,“師孃,您今兒早有見過小六子嗎”
“這大正月的他能去哪兒”
“他去投軍了。”
“投軍”
李慶之一愣,反應過來後,頹然倒在椅子上,喃喃道,“他還是走上了這條路嗎”
衆人一下子都沉默不語,端着碗筷,沒了喫飯的心思。
晚娘傷心道,“別愣着,都喫飯,小六子已無心唱戲,再待在梅園裏反而會害了他,他心裏太苦了,心底有恨,就讓他去發泄出來吧”
話到這裏,晚娘再也守不住鎮定,捂着嘴哭出聲兒來。
“夫人”
小丫頭坐一邊跟着抹淚。
一頓飯就在一片悲傷的氣氛中過去了。
晚娘一連幾天不說話,不停的裏外忙碌,歷經喪夫、“喪子”之痛,如今又有孩子離家出走,這個女人已經被逼的神經麻木了。
一直到正月十五,這種情況纔好了起來。
元宵節這天,梅園恢復了營業,也許是長時間沒聽戲的緣故,這一天梅園的生意特別火爆,晚上依舊唱了兩齣戲,一出西廂記,一出杜十娘。
戲散後,梅長青幫忙收拾桌子,他又見到那兩個清倌人,依舊是在門口同李慶之告別,年齡大點的在同李慶之說笑,小的那個默然不語,眼眶紅紅的,大抵是杜十娘惹的禍吧。
柳憐兒正在爲“杜十娘”傷感,忽然感覺似乎有人盯着自己,順着感覺扭頭看去,就見一個異常俊美的少年正看向這裏,一身樸素的書生長袍,手裏卻拎着塊擦桌子的抹布,看上去有些怪異。
見她看來,少年人微微一笑,又低頭擦起桌子。
柳憐兒突然有些臉熱,心跳的厲害,不過她向來敢愛敢恨、性子潑辣,指着梅長青問道,“他也是個戲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