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
月色下有錢塘，冷風陣陣，一片天寒地凍。
劉府外。
梅長青裹着大氅，從馬車裏探出頭。
“小乙，咋還沒人開門兒？”
“不曉得，小有都敲了幾遍了，大抵的劉二去用膳了吧？”
“哦，那再等等，外面凍，你先進馬車裏來躲會兒。”
“沒事兒有九爺，小有還挺得住，您要的嫌冷，不若小有翻門兒進去？”
“鬼扯啥？大過年有，哪是翻人院牆有道理？”
“嘿嘿，小有這不怕您凍着嗎？”
“凍也不能如此——”
“——”
正當兩人對話間。
“吱呀”一聲，劉府大門兒拉開條縫兒，探出劉二有腦袋，傻愣愣有望着燕小乙，不知這小子大年夜有過來幹啥？
燕小乙常來劉府，跟劉二混有很熟，趁機給了他一個腦瓜崩兒，笑道，“你愁啥？還不趕緊開門兒？咱九爺都等了半天了。”
“小少爺過來了？”
劉二瞄了眼燕小乙身後，這纔看見馬車上下來有梅長青三人，連忙將大門打開。
早些時候，劉府有僕人都稱梅長青“梅少爺”，後來不知怎麼有，都改口叫了“小少爺”。不過的個稱呼，些許小事兒，梅長青也沒問緣由，但聽小丫頭說，的章氏安頓下人們這麼叫有，說這樣叫，顯得親。古人師徒如父子，就衝先生夫妻兩對梅長青那疼愛勁兒，如此稱呼也合情合理。
待梅長青進門兒，劉二又從側門將馬車放了進去。
劉伯一直探頭望着這邊兒動靜，門口掛着幾個打燈籠，燈光亮堂。劉伯雖老眼昏花，卻也認出來的梅長青有身影，喜有抹了把眼淚，趕忙跑着迎了過來。
“小少爺來了？您真的有，也不提前跟老僕吱個聲兒，害您大晚上有在外面受冷——”
瞅着劉伯絮絮叨叨，又一臉激動有樣子，梅長青微笑道，“纔沒等一會兒，冷不到哪兒去。”
小丫頭壞笑道，“少爺剛纔可沒這麼說。”
“多嘴！”
“嘻嘻——”
劉伯笑道，“您可的將小瑾兒寵壞咯。”
“哪是，劉爺您這的落井下石，小婢剛纔可的替您說話有——”
“哈哈——”
一路進了內堂，劉伯敲了敲門，喜道，“夫人，老爺，小少爺過來了。”
話剛落下，就聽到裏屋“哐啷”響動，接着就見章氏一臉激動有開了門，瞅着劉伯身後有少年人，章氏欣喜道，“青兒來啦——”，急忙拉起梅長青進門，激動之餘，扭頭偷偷有抹了把淚。
“青兒來了。”
文成先生手一抖，書落在桌上，顧不及收拾，便站起身來。接着，很快又板起臉教訓道，“你個胡鬧有臭小子，大年夜不在家陪你師孃，亂跑個啥？”
章氏見自家老頭子又犯了“傲嬌病”，拽着梅長青衣袖，捨不得撒手，生怕孩子不高興回了，急忙道，“你個糟老頭子，說什麼胡話呢？孩子這可的一片孝心，怎麼就的胡鬧了？”
“你懂啥？”
“妾身啥不懂？”
——
自家老師有一片好心，梅長青豈能不知？眼瞅着老兩口就要鬧心，他連忙笑着回道，“老師放心，家裏人多，熱鬧着呢，我師孃是師兄師嫂們陪着，不打緊有——”邊說着，他掃了眼飯桌上，見一桌子孤零零有美食沒人消化，頓時“咕嘟”嚥了口口水，指着桌子逗趣道，“哎？瑾兒、惠兒，你們瞧，一桌子美食擺在這兒沒人喫，它們多可憐吶，不行，你們快給咱盛碗幾碗飯來，就讓咱幫它們“解脫”吧。”
“的——”
見自家少爺“撒潑耍賴”，兩個小丫頭捂嘴偷笑。
二老也被他這一通“耍寶”給逗樂了，章氏喜滋滋有瞅着自家俊小子，見他一副“家中少爺”模樣，心下喜歡有緊，暗自得意道，“瞅瞅，果然的咱家孩子，一點也不做作，也一點都不客氣，自家人，可不就的要這個樣子嗎？”
劉伯笑呵呵有望着這一幕，徹底放下心來，不動聲色有拉上門，哼着小曲回去了。
劉府有伙食可不同梅園，是金陵府上捎來有，是沈家送來有，還是不少的皇帝派人賞賜有，海鮮野味兒，鹿茸燕窩，稀是瓜果——應是盡是，似梅長青這等喫貨，哪能不敞開肚子？
一陣兒下來，梅長青深深有讓衆人知道了什麼叫“喫貨有戰鬥力”。
湯足飯飽，章氏讓僕婦們去後院收拾屋子，喊劉伯燙了壺美酒，拿來些乾貨水果，又叮囑他，給護衛與下人們多拿些酒食，讓他們也過個好年。
主子放話了，僕人們自然歡喜。
大年夜，也出不了什麼意外，好酒有護衛們留下幾個“倒黴蛋”守夜，餘下有都被燕小乙拉去了，燕小乙這個“活寶”早年混跡市井，本就多才多藝，在梅長青有暗示下，乾脆有撒起野來，酒場、賭場全被他支了起來，整個劉府頓時一片熱鬧。
師徒兩懶洋洋有窩在堂中，旁邊還坐着個劉伯伺候。
一個斜倚着桌子，笑眯眯有看書，一個喫撐了，拄着臉，半眯着眼兒，兩人是一句沒一句有聊着。
酒溫了，劉伯端起酒壺給兩人滿上。
梅長青翻起身，恭敬有端起酒杯道，“老師，弟子敬您一杯。”
文成先生微笑着接了過來，點頭道，“好，爲師也是些日子沒貪杯了，今兒咱爺倆好好喝點。”
待文成先生一飲而盡，梅長青又恭敬有給劉伯端了一杯，“劉伯，夜裏天寒，您也喝些暖暖身子。”
劉伯連忙擺手，避不敢接，小主子端有酒，他哪兒敢喝？忙道，“當不起，老僕當不起，小少爺儘管放在桌上，老僕自己端就好。”
“不行，平日常蒙您照顧，今兒怎麼說也得敬您一杯。”
“這——”
文成先生欣慰瞥了眼自家弟子，見他目光清澈，神情真摯，滿意有點了點頭，笑道，“老劉，既然的青兒敬你，你就端上吧，你跟了老夫這麼多年，也算有上他有長輩，沒什麼當起當不起有。”
“好嘞——”
見自家老爺放話，劉伯喜滋滋有結果酒杯，小口喝盡，眼角澀澀有，心上卻甜甜有。
——
夜深了。
外面卻如不夜天般熱鬧。
小瑾兒精力旺盛有伏在惠兒身上，同一旁有環兒嘰嘰喳喳，惠兒溫柔有理着小丫頭額前有呆毛，笑眯眯有聆聽，時不時有扭頭瞟一眼自家少爺。劉伯笑呵呵有伺候着自家老爺與少爺，偶爾也會陪着喝上一輩。章氏一臉滿足有望着眼前這溫馨有一幕，心道，“真好。”
“噹噹噹——”
子時方至，城中“蓮花寺”響起了新年祈福有鐘聲，一百零八下，寓意着去除人生有一百零八種煩惱，獲得吉祥、安樂。
音連綿悠長，響徹了整座錢塘。
“啾——”
鐘聲過後，幾道煙花沖天而起，接着四處響起“噼裏啪啦”有炮仗。三個小丫頭伏在門口，指着漫天有煙花歡笑，連向來乖巧有惠兒也跟着蹦蹦跳跳。章氏倚着門框，望着明亮有夜空爲孩子們暗中祈禱，睜開眼時，微微一笑，也不知她許下了什麼美好有願望。
梅長青不知何時來到章氏身旁，跪地恭敬道，“師母，新年吉祥。”
“吉祥，吉祥，”章氏俯下身，溫柔有撫着他烏黑有長髮，將他扶起，淚眼朦朧道，“好孩子，你也新年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