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成將軍傳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慶功酒
    正月十七,天氣微潮,早晨起了一陣大霧。瞧着這天晴了二十多日,也是該下些雨了。可是啊,這空氣光見水氣,不見下雨,實則有些燥熱。

    大霧過後,西越城頭的牙旗,盡數換上了“劉”字,而旗上的紋路也換成了衡州的樣式。城樓上的士兵正在擦拭大炮上的洋碼子,只聽負責戍衛的小校說:“前幾日要是也這樣潮氣,也不會有那麼些弟兄死在這些炮筒子下。”

    而淳于顯仲的南巡王宮,此刻已經被改成行轅。王宮衛隊都被遣散了,王宮內的女官女侍,也是四散而逃,有些個倒黴的宮女還被抓取勞軍,可憐除了淳于氏的議政廳,整個王宮沒有個乾淨如昔的地方。

    就這議政廳,也是剛入城的衡州軍在劉春卿的嚴令下收拾出來的。就這樣磨嘰磨嘰幹到了晌午,將士們都飢腸轆轆。尤其是聞到王宮內院傳來的魚肉香味,更是餓不可支。

    劉春卿爲了慰勞這些陪他風餐露宿跋山涉水兩個多月的弟兄們。讓手下拿着昨夜打出豁口的鋼刀,去城內幾個出名的大酒樓,“請來”二十來位西越排的上號的大師傅,帶着鍋碗瓢盆,一應食材,一齊聚在王宮後院,支火架竈。各顯本事,讓這些遠道而來的衡州健勇,也好好嚐嚐南巡的風味。

    作爲將軍,劉春卿則在打掃乾淨的議政廳,命軍士擡上桌案,排上碗筷和美酒。準備犒勞諸將,看着席間,都是些鐵甲寒衣之將,威武雄壯之軍。可在這廳中客人坐的首席,卻是個身穿麻衣粗布的小子,雖是早晨擦去了灰塵和敵軍的血漬,但還是能看見污濁的痕跡。

    不過經歷一夜拼殺的其他人,臉上倒也乾淨不到哪兒去。唯一干淨的,怕就是坐在他身側的蒙知初了,畢竟姑娘家要臉,知道要來赴這慶功宴,打了機會清水才收拾個妥當。由於學堂不願暴露身份,且昨夜在衡州軍面前出現的,除了早上便四散奔走的五百暗樁之外,就只有牧青瀚、蒙知初與赫連淳厚三人。

    但赫連說他是大鄭的臣子,衡州與朝廷的關係又那麼微妙。索性臨近晌午時,便尋了個空子溜走了,連學堂都沒有回。歐陽不棄怕牧青瀚沒見過這場面,隨即讓蘇鳴兮請蒙知初一道陪同,總之這個宴會二人的任務除了喫喫喝喝之外就是怎麼糊弄那五百暗樁的去向。不過陳桓策也說,其實想糊弄也很難,所以你只要賴着,不暴露學堂身份就行了。怎麼說你也幫他進了城,他多半不會太爲難你。

    於是牧青瀚便和蒙知初坐在這議政廳上,廚子上來的全魚宴已經讓牧青瀚食指大動,畢竟這些日子過得實在是苦,早有些時候沒喫過肉味了。幾次想要動筷子,都被蒙知初用眼神攔住。只得聽腹中發出有聲的抗議。

    終於也不知道是菜上齊了,還是人到齊了。那主人座上的劉春卿終於舉杯,“今日咱能進了這城,多虧各位用命,春卿敬大夥一杯!”

    衆人回道將軍威名之類奉承話,都各自一飲而盡。牧青瀚哪裏經歷過這種場面,端着酒盞不曉得說些什麼好,左右看了幾眼,看大家都喝了,自己也就喝了,邊喝邊想這將軍最好別找我說話,你們富貴人家這套喝酒的規矩我是真不太會。

    可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這劉春卿第一杯酒剛下來肚兒,這第二杯就就端了起來,直接問候咱們的牧將軍:“來,牧將軍,此次攻克西越,牧將軍實是首功。劉某敬你一杯。”

    聽着說辭,牧青瀚心中暗自叫屈,但總歸是承了學堂的情,得講這恩情的義。便說:“將軍折煞了,小子微末起兵,取個諢號,若非將軍兵威,實難成事。再不敢讓您以將軍相稱啊。”看着這句話說的這樣文縐縐的,實則都是陳桓策教的,早上蒙知初憑藉輕功溜回過百貨集,蘇鳴兮在她耳邊一句一句說,回來帶給牧青瀚的,也別說他學的還挺像。蒙知初都在他身旁微微點頭,旁人看了以爲是附和他所說,實不知她是讚歎孺子可教。

    兩人言罷便喝了一盞,劉春卿放下杯盞,笑道:“牧將軍過謙了,前日你派人從漓秀湖暗渡出城,報於我說泥漿帶領城中百姓開城相迎,我還道是哪位名望聲遠的富賈豪紳,沒想到竟是爲如此俊朗的少年郎,年紀輕輕又這般膽魄,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牧青瀚心中暗道,這哪裏是他有膽魄,還不是歐陽不棄運籌帷幄,五百暗樁能人輩出,真說有膽量,也就殺了淳于顯仲這一條還能算得上。可明裏他哪裏會說這話,卻又不知道答些什麼,只好嘴裏說這些不着四六的應承,偷偷轉頭看向蒙知初,一臉蹙眉以示求救。

    蒙知初則是一臉看戲的表情,畢竟這些東西都不重要,隨便答答也不會有什麼。可這少年們之間的小動作被劉春卿窺見,便說:“牧將軍不僅英雄出少年,更是年紀輕輕就有佳人相伴,娶了位美貌的賢伉儷,羨煞旁人。”可能是牧青瀚長年跑堂打獵,這人呢略略顯老,且在那年月,十七八娶妻再正常不過。他看着少年少女之間小小動作,誤將二人當做少年夫婦,畢竟在他眼裏牧青瀚昨夜做的是拋家舍業的事,與之並肩作戰的必是至親之人。

    但更主要的是,二人不聊氣質談吐,單從這相貌來看,着實有些登對,反正酒桌之上,言無顧忌,隨口說說也無妨。

    可聽他這一句隨口說說,蒙知初卻不禁羞了臉龐,但好歹是經常假裝翩翩少年去紅樓楚館的角色,也是不會太當回事,想着以牧青瀚這般實誠人,必然會解釋。

    怎料,牧青瀚此時卻拋出一個很令人無奈的問題:“賢伉儷?那是個什麼東西?”說完還很認真的看着劉春卿。

    劉春卿哈哈大笑,他本是文官投筆從戎,雖是文武雙全,卻總是傾慕古時儒將之風。平日在軍營中,即使再怎樣着急的急行軍,也要在行囊內放上幾本書。然則其中兵法不多,多是些詩詞文章之類。因此語言往往文氣重,這也是陳桓策傳話的根本目的,實則投其所好。

    可牧青瀚這人,可沒正經上過學堂,雖然是有賒酒的書生教會了他八千來個字,使他看上去像個有文化的酒館小廝,可正兒八經的經史子集,他可是一本都沒讀過。所以有些詞,他是真不知道。

    但他這反應,卻是揭下蒙知初好不容易賴在臉上的遮羞布。趕緊用手指捏了捏他的胳膊,緊緊拽着,靠在其耳邊輕輕說:“賢伉儷就是好妻。”說完又趕緊一推,也不知道這酒未飲下一盞,倒是有些緋紅。不過她想,這實誠人知道意思,一定會解釋一番吧。

    從這裏可以看出她早已忘了那日小巷裏的反客爲主和望雲樓密室升降梯裏的故事。牧青瀚一聲“哦”拉的很長,轉頭就對劉春卿說:“不瞞您說,別的我還不敢多誇誇自己,唯獨娶這媳婦,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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