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孃的紅脣彷彿是淬鍊了毒的硃砂,說話之時在黃昏的餘霞下映得紫紅,那勾人的媚眼納盡了世間的秋涼與孤寂,“我用了我所有的銀子讓他將我贖出去,誰料……他拿了銀子便未曾回來,若不是我託人哄騙他我還有更多銀子他絕不對將我贖出青樓。”
石大富的人品的確是和他的臉甚不相符,蘇婉婉正想着安慰,便見杜娘眸中悲秋之色渡出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道:“村中女子羨慕於我,皆欺辱我、罵我,怨恨我勾引了她們的丈夫,要將我趕走。可是,我做錯了什麼?我自打進了石大富的家門便穿上了五六層的衣裳,未曾向誰袒露過,然而流言如同虎狼,氣勢洶洶,如何也抵擋不住!石家人對我頗有微詞,加之石大富染上賭博,便逼迫我從操舊業獲取銀子供他玩樂!”
“……”
世間有豆腐渣,沒想到還有人渣!而這石大富可稱得上是極品人渣!萬中無一!
蘇婉婉沉默下來,看着杜娘生出幾絲憐意,將她帶到屋中看她與自己身材相似便贈了幾套衣裳,杜娘甚不敢拿,各種推拒,蘇婉婉道:“莫要拒絕,你若是再穿得這般少,到時候外頭的風言風語纔會更多,說不準會說特地進來勾引我相公呢!”
杜娘這才收下,感激涕零,欣喜地跑去添了衣裳。
蘇婉婉方纔那話可不假,坐了一會兒,便是有一村婦立即跑來同她說道:“夫人,那杜孃的賣身契在你身上?那你可得趕緊將她賣了!否則往後遭受了苦難的人定然是你!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這話似乎是在提醒她,可是爲何在她看來倒向是咒她?蘇婉婉問道:“爲何如此說?”
“那杜娘生得美豔,她已經勾引了不少村中的男人,到時候定然會勾引你相公,到時候……”那村婦惡狠狠地說着,又是朝在院中臨摹畫作的齊乘風看了一眼,眸中盡是欣喜,還有些許……嬌羞?
蘇婉婉心中一陣惡寒,道:“她勾引是她的事兒,我相公被不被勾引是我相公的事兒,這兩件我認爲一件也不會發生,你便莫要替我擔憂了,若是我相公真的被勾走了,那便是他守不住我們婚約的契約精神,怪他。”
怎麼還有人怪自己相公的?那村民用甚爲疑惑的神情看着蘇婉婉,道:“你這般做簡直就是在引狼入室啊!我這是爲你好,畢竟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東西!若是你相公讓杜娘取代了你的地位看你找誰哭去!”
這村婦簡直就是冥頑不靈!
蘇婉婉瞧着她,眸子神情越發冷冽,“這也不關你何事!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就是。”
“你……哼!”那村婦越發覺得蘇婉婉不可理喻,便氣得扭頭就走,“到時候要是自己男人被搶了莫要哭!我可瞧不起你!”
那村婦走了好幾步,見齊乘風待在那兒,便邁着小碎步走了過去,停在齊乘風身旁,紅着臉兒低聲道:“你不管管你媳婦?她可是什麼人都往家裏頭帶!萬一你的萬貫家財被她人偷去了可還得了!”
“你多慮了。”齊乘風轉頭瞧了她一眼,“我家中的銀子在哪兒,將去哪兒,皆不關你何事,你該管的是你自己的嘴。”
這人竟和蘇婉婉一個德性!
那婦人只覺得一腔熱情被水打得溼冷,還想說着什麼,齊乘風轉過頭去,執筆重點,山水畫上暈染出一點巨大的黑,甚爲突兀。
知曉齊乘風是生氣了,那村婦張了張脣,咳嗽一聲誇道:“你畫得真是好看,不知師承何處?”
這村婦怎的話如此多?齊乘風蹙眉,淡淡吐出二字,“閉嘴!”
“……”
竟這般不解風情!那村婦面容甚黑,彷彿是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心中甚不甘心,但是想到這院子裏不論哪個下人皆比她好看然而只有蘇婉婉一人能讓齊乘風露出春風拂面的笑意便悄聲離去。
那婦人離去,院內歸於平靜,蘇婉婉又是躺下,正要閉上眸子,忽然見得杜娘從屋中出來,滿臉欣喜,雖着素衣,卻不同俗人。
若她未說她出自商賈之家,蘇婉婉定然覺得她是個出生在極其尊貴的人家。
杜娘緩緩蘇婉婉一旁,忽然跪下,擡出一手伸出四指,沉聲道:“謝謝夫人不嫌棄肯受用奴婢,奴婢感激不盡,今對天發誓,不會有任何染指老爺的想法、不會有任何背叛夫人的想法,也不會做出不利夫人和老爺的事兒,若是做出了,必遭反噬,七竅流血而死。”
“你有心便好,收回這話罷,我信你。”不知爲何,對於杜娘,蘇婉婉打心底便覺得她是可信之人。
杜娘搖了搖頭,“這話不可收回,奴婢也不想收回。”
聽這話,蘇婉婉知曉她心中已決便不再說什麼,點頭道:“也罷,天色已黑,洗洗睡罷,明日我讓管家給你安排活兒。”
“是,夫人。”杜娘福身退下。
蘇婉婉也去歇息,齊乘風自然跟上歇息,兩人睡下。
蘇婉婉睡得極輕,對屋子外頭的動靜皆是聽得清清楚楚。
知了在外頭鳴叫,貓頭鷹在啄着樹幹,小狗在村子裏晃着……
一切美好得很,忽然,只得腳踩中門檻的聲音,這房子是木頭所做,當下發出“嘎吱”一聲。
腳步聲變得輕緩了起來,似乎更加小心翼翼了。
這腳步聲越來越大,只覺得就在她的屋子裏頭!蘇婉婉睜開了眸子,透過稀疏的紗帳,只見得外頭黑影飄過,寒光一閃,蘇婉婉定睛一看,竟是一男子提刀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