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北平的路上，程諾一開始的心情是不錯的，欣賞到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和江南風土，不過越往北他的臉色越來越沉重，尤其是到了豫、魯地帶，不少三五結羣的災民捧着手在追車。
看着這些餓得面黃肌瘦的災民，程諾於心不忍，把身上的食物一一拋下去，災民看到有大善人出手，追程諾這個窗口的人更多了，一個個張望着哭喊着，甚至想把自己的小孩扔進來
程諾心知做不了什麼，只能默默背過頭，把眼淚往心裏咽。
自滿清覆滅民國建立一來，北方災荒連連，小的後面接着大的，大的後面藏着更大的。僅1914年1918年，因災荒全國農戶減少1564萬戶，每年減少400萬戶，再加上時不時的混戰，華夏北方那就是人間地獄。
路還得繼續走，程諾一路顛簸數日終於到了北平，看着忙碌的行人，聽着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深吸一口氣，沉重的心情稍緩解不少。
一旁扎堆等客的黃包車看到客人們出站了，紛紛拉着車上前招呼客人。
“爺，我這車新買的，您坐我的的車。”
“嘿，這位小姐，我看您是外地的吧，坐我車，北平沒我劉馬子不知道的。”
“劉馬子你別在我這抖機靈了，咱倆都是一塊和尿泥長大的，你還我不知道嗎，小姐坐我車，我比他熟。”
黃包車們吵吵鬧鬧，程諾心裏這邊着急，隨便找了個面相老實的，報上地址就趕緊吩咐車主拉着走。
只是沒想到，民國時期的黃包車師傅跟前世北平出租車司機一樣能說，絲毫不見外：“爺，您跟蔡都督很熟嗎如果不熟的話，我勸您這幾日還是不要去了。”
“師傅，這話該怎麼說啊，蔡都督身爲滇省最高行政長官，聽說很受百姓愛戴，我去見個面應該不會出問題吧”程諾對蔡鱷的瞭解不多，只知道他是與袁大頭政見不合，但蔡遠裴既然讓自己拜訪蔡鱷，那肯定是能幫一些忙的。
作爲梁其朝的學生，蔡鱷深受老師的影響，一輩子爲民主共和、民族團結做努力，在滇省推翻滿清統治後，大力推行新政、發展經濟、改善民生，深受當地百姓愛戴。
哪怕後來袁大頭把蔡鱷調到北平軟禁，他在一開始還是爲了華夏平穩，選擇擱置政見不合，到最後袁大頭要稱帝下才選擇武力反抗，可惜最後身體急劇惡化，英年早逝，成爲民國“國葬第一人”。
黃包車師傅看程諾真是不知道，很是得意：“爺，您是不知道這袁大頭他可油兒着呢，自己搞不來民生，又嫉恨蔡都督，把他調過來去個清水衙門當個什麼督辦，咱也不懂，但那袁大頭肯定是把蔡都督給涮了。”
程諾人生地不熟，爲了多瞭解情況，繼續恭維道：“師傅，我看您知道挺多的，再給我講講唄。”
“這麼慘，那蔡都督能答應嗎”
“不答應哪有法兒啊，蔡都督大本營在滇省，但他現在在袁大頭這兒，人家手裏有槍，聽說府上看門的都是袁大頭的人，末兒了門口還有放哨的。”
黃包車師傅顧不上累，反而越說越起勁，回過頭看程諾，在胸前比了一個大拇指：“要我說兒啊，蔡都督還真是這個，這就是戲文上的那個啥臥啥啥膽。”
“臥薪嚐膽。”
“哦對，臥薪嚐膽，臥薪嚐膽，還是先生有文化，不過還是勸您一句，見蔡都督真得小心吶，院門口把得緊呢，不老少扛槍的”
去往蔡鱷家的路很長，程諾發現真是低估這黃包車師傅了，國家大事、衚衕八卦等，能說的都說一遍，最後在程諾下車時還意猶未盡。
程諾覺得這師傅着實不容易，到地方就多給了一份錢，沒想到這黃包車師傅還不收。
“先生，您這是瞧不起我呢，咱也是憑本事喫飯的，用不着這樣。”
程諾見對方誤會了，趕緊解釋：“師傅，我剛纔聽了您那麼久的單口相聲，憑本事聽的，您得收下這份錢不是”
黃包車師傅也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誇他，止不住笑：“得嘞，聽您這話我心倍兒爽，錢我就收下了，打今兒起，您要是有事去車行找我老六，我絕不推辭。”
謝過黃包車師傅，程諾並沒有着急進去，站在蔡鱷家對面仔細觀察。
蔡鱷身爲滇省都督，袁大頭自然不會在表面上虧待他，給蔡鱷找的宅子也是一處滿清王爺的四合院，畢竟北平城缺啥就是不可能缺王爺，四合院還是不少的。
從外面看，那叫一個富麗堂皇，門口兩尊大石獅子的氣場很足，尋常百姓路過都是繞着走。
但細心的程諾發現蔡家大門緊閉，但門口卻有兩個當兵的作門衛，外面的小攤上還坐着幾個子，時不時把目光瞥到蔡家，小攤販欲言又止，幾次想把子的碗筷收回來，最後又放棄了。
待到程諾準備換個位置觀察時，那幾個子相互對視一眼，拿起桌子上的碗摔個稀碎，拿起槍就衝到蔡家門前。
“奉上級命令，蔡家藏有滿清贓物，特來搜查”
兩個門衛攔都不攔，直接把大門開開放子們進去，自己依然像個雕塑一般，站在門口。
不一會，大大小小的雜物被拋出門外，裏面打砸聲、叫罵聲此起彼伏，幾個鼻青臉腫的蔡家下人也被哄了出來，稍緩一會幾個衣着不凡，明顯是蔡家主事的人也面帶憤怒也被趕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