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不停站在兩位女子面前阻她們去路,不斷出言相勸,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小和尚也不敢有任何過激動作。
只不想這兩位妙齡少女,卻還是執意要闖云何寺後廂房。
這兩少女,一個面容白淨,峨眉朱脣,眼簾朦朧,素衣輕紗,臉上有些扭捏,頷首低眉不敢擡頭,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閨中碧玉。
另外一位卻是一襲鮮亮碧袍,手中提劍,一看就是江湖女俠。她也生得標誌,束髮如瀑,雙目似星,卻比另外一位少了一分溫柔,多了一分英姿;少了一分嬌慣,多了一分風霜。
“今日我妹妹過來尋人,見到那人便走。”那女俠提着劍推開那小和尚:“不會多做叨擾。”
“可是兩位女施主”那小和尚極爲難做:“這裏畢竟是佛門之地,若是讓你們進來,被人知道了這這我寺清譽可就毀於一旦了”
“我告訴你”那女俠甩了甩手裏的劍,厲聲道:“你這小和尚要是再擋着本小姐的路,我今日就叫你血濺五步”
“何事喧譁啊”突而後院傳來一聲,這聲渾厚悠長,似是清遠山林中傳來的鐘聲般雄渾。
“好傢伙”那女俠聞得此聲,向後退了一步,就見一白髮老僧緩緩走出,這老僧身長不過六尺,一身青灰簡樸僧衣,手中拿着一串金剛菩提珠,緩步從後院走來,注視着這兩位女子,朗聲道:“兩位施主,何故在此喧譁”
“不想這區區云何寺,還有高人在此。”那女俠施然一退,欠身作揖道:“請教大師法號”
“貧僧法號呵呵不提也罷。”那老僧說道:“只是二位在此大聲喧譁,確實有擾佛門清修,還望二位自重。”
“未曾想,這荒山古剎,還有大師這等高手。”那女俠看着那老僧:“大師您這一手獅吼功,讓我想起了三十年前威震河內,月出東山一聲吼,吼得三千大照國鐵騎自亂陣腳,吼得黃河都爲之一滯的洪鎮北洪大俠”
“這”那老僧眉毛一挑:“不知三十年前,這位施主是何年歲啊”
“當時當時我爹應該還未遇到我娘,我連在孃胎中都算不上。”那俠女細想了下,回答道。
“那就莫要信江湖道聽途說。”老僧回道。
“那您當真就是洪大俠了”俠女繼續追問。
老僧搖頭,指了指後院裏,這云何寺後院乃是一道幽靜小道,將整個後院分爲兩側,一側乃是簡陋廂房,另外一側卻是一片荒墳。
荒墳謂之荒,只因那些石碑之前,無些微貢品,更是灰塵一層,似是數年無人弔唁之地。
即便此處周圍種滿了鮮花青草,卻也是一片死地,沒有半點生氣。
“你說的那人,該是早就葬在這裏了吧。”老僧說道。
女俠點了點頭,她知曉,從來這江湖人入得江湖易,出得江湖難,且不管這眼前老僧是否爲洪鎮北,他既不願說,那她也不當追問。
“大師”女俠旁邊那柔弱女子輕啓櫻桃脣,柔聲問道:“我我只想問您一人”
“我們云何寺,只有出家人。”老僧回答道:“姑娘若是尋人,就請回吧。”
“我要問的,就是一位大師。”那姑娘說道:“他名字喚爲大歡喜和尚。”
“大師您說笑了。”那姑娘淺淺一笑,眼裏卻有些失望。
“這人是虧欠了姑娘什麼嗎”老僧看了眼那女俠:“以至於姑娘要尋得幫手,上門討要”
“非也非也”那姑娘趕緊說道:“他他”那姑娘低下了頭,滿臉羞紅。
“他輕薄於你了”老僧臉色一沉,擼起袖子:“哈我們云何寺居然出了這樣的人那我定要幫你將他尋出來”
“哎呀不是的”那姑娘臉已經紅到耳根子了,有些侷促地說道:“他他只是”
“那日她在出門路上遇到了土匪,殺光了她的護衛。”女俠終於是聽不下去了,趕緊打斷道:“就在那些土匪欲要對她施暴之時,被你們這寺裏叫大歡喜的和尚給救了,所以她只是過來報恩的。”
“原來如此啊”老僧眉頭一展,立馬換上一臉溫和的笑容:“那你且說說,這個大歡喜和尚到底是什麼樣的啊”
“他他”姑娘極爲害羞,手指在衣角打轉,半晌才說出來:“他大概有八尺高,腰闊腰闊十圍,大圓腦袋那腦袋就和一顆滷蛋那樣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像是一隻熊”
老僧聽到這裏,雙眼一眯,嘴巴一抿:“我知道你說的誰了”
“那他”那姑娘趕緊追問:“他在哪裏”
老僧深吸了口氣,指了指那片墳地最深處一座草廬,似是有些不耐煩:“吶吶吶就在那裏。”
姑娘看向那草廬,盡是些枯木混上黃泥堆砌而成,上面鋪着簡陋的茅草,門口還坐着一人,年約四十多歲,正值中年,卻披頭散髮,一身破敗長袍,手裏拿着剪刀,正在雕刻着一塊木頭。
突而這人看向了那姑娘,那姑娘只覺一股淒厲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冷光射向了自己,嚇得她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女俠見狀趕緊扶住她,看着門口那雕木人,道:“那那人是誰”
“他叫阿寒,寒冷的寒,每天就在那刻佛雕。”老僧說道。
“哈,這名字,可真夠熱情的。”女俠不忘說上一嘴。
“只是你們最好莫要招惹那人,他是瘋的,每天什麼都不做,就是雕佛像,但雕的一個也不賣,把那些爛木頭當寶貝一樣。你們呀,要想見那小混蛋就是你們說的大歡喜和尚卻就得過了他那關”
女俠嚥了口口水,在那披頭散髮中年人的雙眼中,她能感覺到,那是一種侵入骨髓的殺戾,彷彿這世間有血有肉有溫的生物,在他眼中都不過是枯木草芥,羔羊肉彘而已。
“行,我們走”女俠拉着那姑娘的手,就要上前。那姑娘嚥了口口水,卻沒有挪動半步。
“怎麼了妹妹”女俠問道。
“那那人”女孩指了指阿寒:“好可怕”
“有何可怕的,再可怕,能比當年在京城,只消一夜就屠了中常侍張協滿門一百八十三口,直教第二日京城內交錯十八河盡爲血紅的血屠還可怕嗎”女俠頗爲自豪地揚起了頭壯起了膽:“當初我可是在天牢裏直面過那魔頭一面的。”
雖嘴上這般說着,但那女俠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在荒墳中走着,她看着兩側破敗的石碑,上面刻着的名字都讓她想起許多,那些響噹噹的名字,似乎都活在口口相傳的江湖傳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