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虎豹騎是有弱點的,這個弱點在北方不算什麼,但在水泊江湖鄒然增加的南方,便是致命的弱點。
他們不懂水性。
所以追擊陳泰等人的虎豹騎,在看到陳泰等人毫不猶豫地縱馬跳入一條大河時,縱使心中萬分不甘,他們還是勒緊了馬匹,在河岸上停了下來。
而此時的河面上,那還有陳泰等人的蹤跡,平靜的河面上,如同剛纔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般,若不是還有陳泰等人遺留下來的馬匹在岸邊遊蕩,追擊過來的虎豹騎還以爲陳泰等人憑空消失了。
陳泰不是神仙,自然不懂得憑空消失這種戲碼,他牢牢記的這附近有着一條不小的河流,此條河流的下游處剛好是長坂坡那條獨橋的所在,如果在河流中漂流沒發生什麼意外的話,他完全可以直接渡過河的對岸,與有可能已經渡河的劉備軍匯合。
跟在陳泰身後的十多人,除了趙統的水性差了一些外,其他人的水性都不差,這既得益於陳泰對他們的要求,也得益於關羽對水軍的推廣。
作爲劉備軍第二把手的關羽,很早就開始爲劉備軍演練水軍,不得不說,遊俠出身的關羽確實是個軍事奇才,作爲一個北方人,他很快便熟悉了水性和水上作戰的軍略,同時爲劉備軍操練出一支有模有樣的水軍。
在關羽的推動和陳泰的要求下,陳泰麾下的騎兵每人的水性都得以提高,這種看似雞肋的技能,如今反倒就了他們一命。
這條河的水流並不急,但深還是挺深的,幸好如今正值秋季,河流沿岸的樹枝幹枯後掉下了河流之上,恰巧便成了陳泰等人可以運用的工具。
趴在枯木上的衆人,可以大幅度地節省體力,他們順着河流不斷往下走,相信不久後便能看到那條獨橋。
正當陳泰等人在河流上飄着之時,趙雲還在爲保護百姓家眷苦苦地支撐着,兵力不足的他在虎豹騎近乎狂暴的攻勢下,也不得不節節敗退。
令趙雲憤怒的是,這些虎豹騎個個都像發狂了一般,無論是士兵還是平民,他們一一痛下殺手,沒有絲毫留情,仿似要把他們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消滅一樣。
趙雲無法得知陳泰斬殺曹純的事情,因此也不得知虎豹騎突然狂暴的原因,他看到的只是無數慘死在鐵騎之下的士兵和無辜百姓,他們的血染紅了整片長坂坡,在趙雲眼中,他似乎看到地獄。
憤怒
趙雲的內心只有無休止的憤怒,他把怒氣發泄在每一個接近他的敵人身上,即使一身鎧甲已經猩紅,但依舊難以掩蓋他心中的怒氣。
“趙將軍快看,是橋”
前方士兵的喊聲引起了趙雲的注意,他看向遠處,果然,長坂坡渡河的渡橋就在前方,而且他還看到,劉備軍另外四隊人馬也正在往橋上進發,只要所有人渡過橋樑,在將橋樑破壞,就可以有一絲生機了
“讓百姓先過橋其餘人隨我迎敵”
趙雲奮聲高呼,響應者也紛紛高喊,趙雲軍原本的士兵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如今追隨在趙雲身前身後的,是臨時撿起武器的平民百姓。
他們有些年過半百,有些不過十四五歲,在虎豹騎的鐵騎之下,他們幾乎沒有任何抵抗能力,但他們仍舊撿起了地上沾滿血跡的武器,紛紛站了出來。
或許是年老體弱的父母,或許是呀呀啼哭的孩子,或許是剛剛成婚的新娘,這些需要保護的存在,形成了無限的力量,促使他們站在了曹軍最精銳的騎兵面前。
殘暴、血腥永遠無法打敗的,是人源源不斷的勇氣。
歷史會永遠記住,這些顫抖着握着兵器的他們,在面對無法抗拒的暴力時,所表現出來的人類最值得讚賞的勇氣。
這股力量同樣支撐着身心疲倦的趙雲,征戰多年,他從未有像今天一般累過,但也不曾像今天一般痛快過,看着身邊與他並肩作戰的百姓,他只覺得熱血沸騰。
他多追求的仁道,不正是這樣的嗎
所以,趙雲緊握長槍,無論如何他也絕對不會在這裏倒下,他還要親眼看看,仁道的天下
“殺”
趙雲高呼着,縱馬衝入虎豹騎之中,這些曹軍的精銳,在他眼中不過是條草芥,他手中的長槍不斷變換,在他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不少虎豹騎的屍體。
其他幾路人馬也是如此,特別在劉備親自率軍護送百姓的那一路中,連續不斷地有百姓站出來與劉備一同抵抗虎豹騎,令有些老邁的劉備忍不住地流出了淚水。
不想就此結束。
劉備軍的所有人都抱着這個念頭,與虎豹騎廝殺在一起,很快,便有百姓陸陸續續通過渡橋。
而在此時,漂流了一段時間的陳泰等人也看到了這座渡橋,他們紛紛游到對岸上,準備前去與百姓們匯合。
陳泰全身顫抖着從水中上來,倒不是害怕,而是此時的河水實在是太冰涼了,他甚至覺得身體的一部分都沒知覺了一般,幸好上岸後,身體便暖和了起來。
陳泰立刻令所有人解除甲冑,持續穿着浸水後的甲冑很可能導致衆人感冒,而在這個時代,感是可以要人命的。
爲了讓身體熱起來,陳泰等人一上岸就開始跑動,直到身體明顯暖和起來後,衆人的臉色才從剛纔的青白恢復成正常樣子。
而在與百姓匯合後,陳泰要來了一些普通衣裳,同時也知道劉備軍還在對岸抵抗着虎豹騎,得知此消息後,陳泰令一些傷員留下,然後帶着趙統和鄭圖等幾個沒受傷的人前往橋對岸。
雖然他們這幾個人左右不了戰場,但陳泰不想做逃兵,特別是得知渡橋的百姓並不是趙雲所護送的那一路時,陳泰心中對糜玲和陳昂的擔憂更加的重,無論是出於私心還是公事,他都必須回去。
河對岸的戰況越演越烈,隔遠陳泰就聽到了廝殺之聲和慘叫聲,儘管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看到眼前的一幕時,他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陳泰不曾見過徐州屠城的樣子,不過與眼前的慘況相比,估計也差不了多少,不論是士兵還是平民,大多都被殘忍地殺害,流淌在長坂坡周圍的不是清水,而是刺目的血。
陳泰緊咬着牙關,他害怕糜玲和陳昂就倒在這血泊之中,但他不敢去想。
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先和趙雲匯合。
陳泰帶着趙統和鄭圖,再次踏入了長坂坡的戰場之中。
而等待他的,是一場更爲殘酷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