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頭上滴落一滴冷汗,這寫信人還挺喜歡玩套娃。
不過抽出一看,這信封倒是精緻不少。
牛皮函封紙加上火漆,還真有點那個味了。
“這是江文發來的呀”聞棟突然說道。
“嗯你怎麼知道的呢”
聞棟一指右下角的落款,“這上面就寫着呢。”
“也對,別人沒這麼閒,花這麼多工夫裝這個13。”
季雲拆開信封,這信紙就不太講究了。
普通的稿紙,右下角還有絲絲燻黑的痕跡。
季雲打眼一看,就知道這人寫信的時候肯定是菸灰掉在了信紙上。
精緻的信封加上粗糙的信紙,這種作風還真的挺江文的。
再高深莫測的包裝也掩蓋不住他那顆奔放浪蕩的心。
密密麻麻的字跡映入眼簾。
人說字如其人,這筆跡看着就挺不修邊幅的。
“致季雲:
鋼琴一曲,滿堂皆驚,千金一擲,萬人喝彩。觀得此片,吾久久不能釋懷。
...
賢愚在相遠,亦協神交於靈府。雖尚未謀面,卻早已心存忘年之契。
...
蓋愚兄未嘗與弟合作,可嘆可惜。晚輩漸催前輩老,今日請君踵後塵。
...
然適逢春深,新片籌備井然,故事隨後奉上,珠玉買歌笑,糟糠養賢才,皆因愛之心切,望賢弟細細考慮,書不盡言,晤面詳之。
愚兄江文。”
撂下信件,季雲揉了揉眉心。
寫的什麼玩意亂七八糟的,看得我腦袋疼。
聞棟也湊過身子看來着,不過這半文不文的語風實在是讓他有些發睏,直接問道:“江文寫的什麼”
季雲指了指,“第一段,是誇咱們鋼的琴和西虹市首富拍得好,然後也來祝賀一下。然後自我介紹,我是江文,早就想跟你交朋友了,正好你片子火了,人氣大漲,請你來演個電影,你好好考慮考慮。”
聞棟啐了一口,“直接打電話說不就行了麼,這麼點事費這麼大工夫呢。”
“這叫逼格,你不懂。”
圈子裏都說江文雖然面相比較兇,但是挺愛開玩笑的。
但是他再愛開玩笑,也得在季雲的信裏體現一下前輩的風範。
信裏的那些省略號略去的段落就是他的自吹自擂環節,季雲選擇性無視,兩百字的篇幅在他眼裏就剩下誇自己的內容。
他看過江文給葛尤的信,比他這個要詼諧多了。
“吾兄片中雖無豔星共枕,但有愚弟陪牀。醉眠共秋被,攜手日同行。耳鬢廝磨,卻非斷臂,不亦騷乎。”
上面這段話就是江文寫給葛尤的。
嘖,人設崩塌。
季雲感覺自己忽悠人的兩下子在江文面前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他也就是仗着信息不對等拉攏感情。
江文這直接對症下藥,用騷話勸說葛尤。拉關係勸發哥,那信寫的肉麻至極,給發哥都看哭了。
到了自己這,直接開始給他戴高帽,什麼“珠玉買歌笑,糟糠養賢才”這樣的詞也往他身上套,說的季雲自己都有點害臊。
“你現在也不只是演員的身份了。”聞棟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如果是半年之前,沒有這兩部電影,江文那樣的大導演恐怕都不會在意你的名字。”
“這算是一個合作的機會,江文雖然產量不高,有點自嗨,屢屢碰線,遭人紅眼,可是對藝術的追求還是不錯的。”
聞棟嘴上這麼說着,可是語氣滿是試探之色。江文電影的票房都不怎麼樣,片酬也不高,還不計成本,不過去與不去還是季雲拿主意。
“他這是把我架火上了呀。”季雲無奈的隔空給江文鼓了個掌。
信裏最後一句留的是書不盡言,晤面詳之。
啥意思你就算拒絕也得當面跟我說。
那問題就來了,都見到面了,我不是有一萬種方式來忽悠你
“咱這是碰到忽悠人的祖師爺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這個邀約季雲是不太想去的。
三大主要角色都已經定下來了,剩下的都是些配角。
比較露臉的就那麼幾個,原片陳琨演的胡萬,江武演的武舉人,廖梵演的老三和張墨的六子。
對,還有一個八歲的“小孩”。
“他肯定是想讓我演反派。”
聞棟點了點頭,“江文是順應市場,你演反派全國觀衆都放心,你要是演個正面角色人家老以爲你是臥底。”
“你別扯淡了,我前面兩部不是沒演反派麼,觀衆不還是看的挺歡的麼”
“因爲這兩部片子裏面沒有反派...”聞棟嘆息一聲,“現在全國觀衆都在期待你跳反,你聽一聽羣衆的聲音。”
“我不想演。”
江文電影裏面除了他自己,哪有一個正常人。
“倒也不是拒絕不了。”
“你有辦法”季雲挑了挑眉。
“你直接給他寫封信拒絕不就行了麼他怎麼來你怎麼來唄。就說現在正在做後期宣傳,一時半會倒不出時間來。”
季雲眼光大亮,“這個主意好”
“呵呵,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
半小時後...
季雲愣愣的看着信紙上的“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一時間陷入沉思。
他搜腸刮肚的將自己的腦仁都要掏空了,也跩不出什麼好詞來。
“你知道後期宣傳、票房、排片率這幾個詞怎麼轉變成文言文麼”
“我知道個屁,我早就說了,這不一定是個好辦法。”
季雲將信紙一撕,重新起草。“我寫個正常點的吧。”
“人家用這種半白不白的詞來套你,你應該明白是什麼意思。”
聞棟翻了個白眼:“總不至於是他就想裝個逼,閒的吧”
季雲無奈的嘆了口氣,“明白。”
江文是邀請者,也是出題者,季雲用大白話回信,對方完全可以“看不懂”。
可能有人會覺得季雲想多了,那季雲覺得這類人可能把電影人的臉皮想薄了。
如果是他自己,他肯定這麼幹。
“你知道劉德樺接到這封信會怎麼做麼”
季雲道:“恐怕是得自降片酬吧,哪怕是他不想演這個角色。”
“那要是王霏呢”
“估計就得回倆字。”
沒空。
聞棟循循善誘,“你把這倆字寫下來就行了。”
季雲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撂下了筆桿子。
“算了,我還是和他見一面吧,說不定能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