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經騸過的公豬，騷味極大，肉味自然美不到哪去。對於不愁溫飽的上層人家來說，二師兄在餐桌上的地位很明顯是比不過哮天犬的。事實上，養豚業在漢朝，是在武帝后期，才逐漸擴大的。經過武帝這個超級敗家子一頓造，物質匱乏是一定的。膘肥體壯體格好的二師兄在提供肉量上，要遠遠拉開哮天犬那小體格，自然是填飽肚皮的首選。不像漢初，後者的地位或者說普及性還是要超過前者的。像能生啖豬腿的樊噲樊大將軍，就是屠狗出身，而不是蔣門神同行。說明當時，狗才是民間主要的肉食來源。
原本，二師兄只是江湖地位高，普及性卻不強，和牛老大一樣，能上天子諸侯的祭壇，卻很難深入普通人家，在親民上敗給了哮天犬。牛老大是因爲技能過硬，被國家法律硬性保護，豬老二確是實實在在自身缺陷。
不過藉着超級敗家子的東風，豬老二漸漸全面壓制了哮天犬。它那一身肥膘相比哮天犬的小身子骨，委實給力了些。到漢末，豬老二已經成了獨角獸企業，是至上而下的主要肉食提供者。
養豬其實技術沒什麼技術難度，食常喂，圈常衝，風常通，糞常清。這時候又沒聽說過什麼豬瘟，把豬圈蓋起來，豬草、麥麩、豆餅備齊，一個養豬場就立起來了。
讓衛臻發愁的是騸豬這件事。
騸過的豬騷味小，還容易養膘。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但這個人才實在是不好找。騸馬的技術人員倒是能大材小用，但養馬是國家產業，作爲和軍隊掛鉤的技術人才，實在是不好尋摸。襄邑畢竟地處平原，離養馬地遠了些。讓衛臻找個百戰老兵，他想想辦法，還能借着老爹的關係弄回來，找個騸馬技術人員，確實有心無力。無奈之下，也只有先湊合着養了。這讓衛家的豬倌成了莊子上最不人受歡迎的職業，甚至比糞幫還不受人待見。畢竟比起侵染力，按時按點的糞幫，被侵染的程度實在比不上整天呆在騷氣沖天豬圈裏的豬倌。
好在衛臻夠大方，當初能砸錢湊出個糞幫，如今自然能砸錢找到幾位合適的豬倌。不但是豬倌，雞倌鴨倌來順帶給備齊了。
“少主君，這是管疤子屋裏的，還有劉三屋裏的，其餘幾人也都是幾個知根知底老莊戶莊戶屋裏的，都是手腳勤快的麻利婆娘，你看還行不”
衛行弓着腰給衛臻介紹，笑得像怡紅院的老鴇子，就是手下姑娘實在歪瓜裂棗了一點。
幾位平日裏頗爲潑辣的中年婦女，或手足無措，或拘拘束束垂頭站在院前，根本不敢像平日裏打量莊上的漢子那樣，打量這位衛家少主君。
“養過豚嗎”
半倚着胡牀，衛臻一邊問，一邊尋思着是不是要弄個躺椅出來。
“主家，俺給以前的主家養過。”
幾位中年婦女踟躕半響，終究是管疤子的婆娘跟着管疤子走南闖北，見識多廣一些，膽子也壯些，帶頭回了衛臻問話。
“少主君，某已提前問過，幾位大娘子都養過豚、雞，算是熟手。”
見幾位平日裏作風潑辣的大娘子期期艾艾不成話，生怕衛臻不耐煩，趕緊站出來解釋，同時又將幾個婦人的情況細細分說了一番。
管疤子家的管王氏養過三年豬豚，養豚方面算是老手了。同時出身北海的她醃製肉蔬也是一把好手。劉三家的劉李氏是襄邑本地人，豚養過，但就養了一年出頭。養雞鴨的經驗不少，現在他家裏還養着不少雞仔，這婦人尤擅養蠶繅絲，養的蠶寶成活率高，結的絲繭又大有白，方圓百里都很有名氣，是個業務過硬的技術人員。其餘兩位，李老麼家的李劉氏，鐵匠李大家的李楊氏，也都是養殖熟手，不管是蠶桑還是豚雞，都接觸過。
衛臻點點頭。窮文富武，管疤子能有一身武藝，以前家境想來不錯。其餘幾位，家裏男人也都有一技之長，生活水準也要比一般地裏刨食的百姓好一些。若不然，家裏定然是養不起豚豬的。
說起養雞，衛臻有些遺憾，什麼祝雞翁之術，蚯蚓養殖之術，都和他專業不搭嘎，弄不出那種集體養殖，只能先散養着。目前只能靠着婦人們自行摸索大規模養雞裏的道道了。
之所以不懂養殖技術，也要多養雞，一是雞這玩意兒自行覓食能力強，對蝗蟲、豆蟲等田間害蟲還有防治作用，二是雞的糞便發酵後用來餵豬好像也不錯。一舉多得的事情，怎麼也要做起來。
“行，就爾等四人了。伯遠，一會需要叮囑的事項，你只去叮囑。回頭讓人給她們做夏冬兩季一幅各一套，以作日常更換之用。養豚意沾染氣味，不能因養豚把家裏也弄得滿屋子異味。對了，現在天氣炎熱，沐浴方便且不說，冬日裏沐浴卻是個大問題，伯遠你找十來個氣力好，稍懂稼牆之術的莊戶過來，我有大用。”
說到這衛行就知道，少主君跳躍性的念頭又出來了，不知道又要安排什麼事情。當下示意讓幾位婦人暫且下去候着，待少主君交代完事情，他自然去安排婦人們關於養殖豚、雞之事。
“少主君，準備起屋舍嗎”
衛行心裏嘀咕着。自衛臻從圉縣回到衛府後，衛家莊子上的莊戶們工錢可沒有少掙。堆糞肥長期用人不說，冬日裏弄出的火牆讓會燒磚、稼牆的莊戶們很是賺了不少五銖錢。幾個會手藝的，尤其是劉三，又是給衛家做石匠活，又是幫府裏打製那些少主君發明的傢俱，五銖錢收的讓衛行都眼紅。這些日子裏起牛欄豬舍，更是花銷如流水。
本來嘛，在衛行的認知裏，牛欄豬舍這玩意，就是幾塊土坯，上面架上不成材的木樑，弄點茅草就是了。偏偏到了少主君這就不一樣了。牆體要青磚不說，就連地面都要青磚鋪就，牛欄豬舍後的溝槽同樣是青磚鋪就。總之，是一水兒青磚。說是便於沖洗糞便，防止瘟病來着。
防不防得了瘟病，衛行不知道，他只知道，這牛欄豬舍，比自家的屋舍還要靡費。至少他屋舍裏的地面就沒鋪上青磚也就衛府的屋舍能保證每間屋舍是青磚鋪地。因爲這，莊戶們已經私下裏稱呼牛欄豬舍裏的豬牛爲豚老爺、牛老爺了。整個衛家莊子乃至襄邑，對衛家少主君在奇怪地方的奢靡花費那叫一個瞠目結舌。
衛臻自不知道衛行心裏嘀咕什麼。就是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衛家家大業大，這點五銖錢，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事實上，若不是大亂在即，放在太平盛世中，他花錢的路子只會更多更狠洞天洗澡用的池子總得砌一個吧，木桶逼仄的一塌糊塗，洗起來也不爽利。家裏的青磚地面，換成木地板總不過分吧只有主屋和樓閣是木地板，讓人強迫症都犯了。晚上蠟燭得多點點吧，黑洞洞的，弄不好就磕着碰着了，多討人厭。衛臻上一世可是夜貓子，沒有太陽下山就睡覺的習慣。還有日常飲食，瓷器得燒吧就是技術不到家，陶器怎麼也得上釉啊。這些享受方面的東西，真開動起來，花銷那才叫真得大。也就是不在太平盛世，面臨亂世，想着保命保家的衛臻沒那個享受心思罷了。
“恩，是要起屋舍，回頭你把那些弄牛欄豬舍的人找來，我給他們畫個圖，指點着他們，起個沐浴用的屋舍。”
衛臻道，他準備弄個公共浴池，幾個蓋牛欄豬舍的莊戶腦子還算靈光，面對新式的牛欄豬舍，衛臻說了幾項要求，他們就弄得像模像樣，讓衛臻很是滿意。
“沐浴用的屋舍少主君，你不是有沐浴之所了嗎”
衛行有些摸不着衛臻的想法。衛府專門有沐浴之所，衛臻在去年冬日還特意改造了一番，加了火牆，沐浴時再也不想以前只能弄個火盆，整個屋裏冷嗖嗖的了。難道這樣還不夠滿意
“不是我自己用的，是給另外一些人準備的”
衛臻的話讓衛行更加摸不著頭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