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謝謝三姑娘。”
到達葉冰裳宮殿前,澹臺燼想了想,拿出一紙空的詔書,丟給蕭凜。
“寫,廢后詔書。”
蕭凜擡眼望去,上面竟然真有“皇帝”璽印。
看來澹臺燼早有離開的打算,即便不與他們一起,他也能找到葉冰裳,脫離夢境。
蕭凜心中升起警惕,澹臺燼此人心智和才華不低,又殺伐果決。倘若某天他順利回到了周國,便是夏國的勁敵。
蕭凜垂下眼睛,用自己的字跡,寫了一紙廢后詔書。
*
葉冰裳在縫小太子的衣衫。
她望着窗外的海棠,有幾分出神。
身旁的宮女憤憤道:“娘娘,皇上昨夜又歇在了那賤蹄子宮裏,您纔是正宮,皇上如今卻待您越發冷淡,奴婢們瞧着,心裏都不是滋味兒。”
手上的針刺破指頭,葉冰裳含在嘴裏,垂下目光。
“娘娘!”宮女慌張道。
“無礙。”葉冰裳臉色蒼白,勉強笑道,“切忌,以後不可這樣說皇上。皇上九五之尊,雷霆雨露,均爲君恩。”
手指上血暈開絲綢,宮女給她處理傷,嘀咕道:“娘娘您就是太善良了,一點脾氣都沒有。”
葉冰裳盯着那一灘血,沒有講話。
昨夜被刺殺的事,她沒有給任何人說,“蕭凜”的那塊令牌,至今在她妝匣中躺着。
她嘴角含着笑,繼續爲兒子做衣裳。
宮女笑道:“等太子長大,他一定能懂娘娘的苦心,加倍孝順娘娘。”
話音剛落,一個宮女連滾帶爬進來。
“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他……被人殺了!”
話音一落,葉冰裳臉色大變,她扔下手中衣物,怔然道:“你說什麼?”“奴婢親眼所見,就在御花園中……”
葉冰裳拎起裙子跑出去,就對上了澹臺燼一行人。
宮女顫抖着說:“就、就是他們……”
澹臺燼看一眼葉冰裳,乾脆利落道:“念。”
一個小太監攤開聖旨,把廢后詔書讀出來。
葉冰裳腿腳一軟,臉色蒼白,蕭凜腳動了動,到底按捺住,沒有安慰她。
被廢后,夫君變心,兒子死了……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天大的噩夢。
葉冰裳閉了閉眼,睫毛不停顫動。蘇蘇一直看着她,生怕葉冰裳想不開尋死,然而葉冰裳比自己想象的,堅強得多。
她接了詔書,含淚輕聲道:“妾……遵旨。”
蘇蘇心裏覺得怪怪的。
自己見扶崖身死道消,宗門岌岌可危,險些崩潰,想化作守山大陣守護宗門。
可是葉冰裳受了這麼大的打擊,竟然還能平靜接旨。
彷彿一個千依百順的女人,不論“皇帝”對她做了什麼,她都可以接受。
蘇蘇先前沒遇見過這樣柔順的女人,她心想,如果自己的孩子被傷害,不說別的,就算是死,也要打爆那人狗頭。
紅色的蝶飛到他們面前,如今,只有翅尖一點沒被染紅,天快亮了。
蕭凜扶起葉冰裳,溫聲道:“冰裳,醒醒,這都是夢,全是假的。”
蕭凜皺眉。
蘇蘇總覺得哪裏不對,一回頭:“澹臺燼呢?”
蕭凜也看到,原本在不遠處看着的澹臺燼,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蘇蘇也管不了澹臺燼,跑到葉冰裳面前:“你醒醒,再不願意走,大家都得死在這裏。這樣的情況,你爲什麼還願意留在虛假的夢境裏?只要離開,什麼都會好起來,六殿下在現實中等你!”
葉冰裳咬脣不語。
六年時間,她是大夏國最受愛戴的皇后,這怎麼可能是一場夢呢?
夫君愛她,她還有可愛的皇兒。雖然小太子出事了,可是……萬一陛下回心轉意,他們還會有孩子的。
葉冰裳搖擺不定,蘇蘇急壞了。
眼見蝴蝶身上最後一點白被染紅,別說蘇蘇,蕭凜臉色也沉重下來。
難道所有人,都要被困在夢境中了嗎?
下一刻,一團猖狂大笑的黑霧出現在葉冰裳身後。
時間到了,魘魔來收取最後的果實。
它的霧氣剛剛觸碰到葉冰裳,一個膚色慘白的男子,憑空出現在魘魔身後。
澹臺燼的手,穿破魘魔心臟的位置,握住一顆黑色的魔丹。
蘇蘇眼睜睜看着,魔丹離體,魘魔身上的黑氣,爭先恐後朝澹臺燼涌去。
他不躲不閃,竟然全盤接收。
澹臺燼打量着剛到手的魔丹,彎了彎脣。
蘇蘇:……!
原來他非要進夢境,不僅是爲了心上人,還爲了這顆魔丹,怪不得會這樣配合,原來是爲了引出魘魔本體。
魘魔不是普通魔物,它的魔丹不弱,澹臺燼要的,是無上的力量。他從小便不能習武,被人□□,他享受殺人和欺負人的快感,但他自身的實力並不夠。
他竟然從還是個凡人開始,便是個修煉瘋子!
倘若有人告訴他,你死一死,封印就會解封,他定毫不猶豫就去死了。
蘇蘇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她反應很快,撲過去:“給我!”
澹臺燼冷冷看着她,這次早有預防,後退幾步,夢境碎裂。
蘇蘇最後的餘光,便是他毫不猶豫吞下了那顆魔丹。
她簡直氣得想捶牆,還是被他給吃了!給吃了!吃了!
給我吐出來啊喂!
夢魘一死,黑霧肆虐,蘇蘇碰不到他,被彈出了夢境。
樹林中,天光大亮。
樹枝被蘇蘇昨夜的奔雷符劈開,空氣中彌散着一股焦味。
蘇蘇從地上爬起來,看見了另一邊暈倒的澹臺燼。
她摸摸背,離開了“紅豆”的身體,傷痕不見,半點兒都不疼了。
蘇蘇抓住澹臺燼的衣服,咬牙道:“混賬,你給我醒過來!”
身下臉色蒼白的少年,在她搖晃下,幽幽轉醒。
他睫毛又長又黑,染了清晨的水汽,顯出幾分脆弱無辜,完全沒有夢境中那副瘋狗氣質。
蘇蘇晃他:“魔丹呢,你真吃了?吐出來啊你這個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