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驚動,宮燈亮起之前,無數幽幽暗影已經飛入宮殿。
爲首的便是廿白羽和廿木凝,蘇蘇退到一旁,夜影衛們一個個現身。
廿木凝一眼看見了倒在血泊中的青年,險些驚呼出聲。
陛下全身都是血,玄色衣衫微微凌亂,甚至臉上也有一道傷口,身體微微顫動着。
廿木凝要去扶他,手被人揮開。
然後她看着年輕的小皇帝手肘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澹臺燼狹長的眼睛擡起來,皮膚透着不正常的蒼白。
他的視線在殿內逡巡一圈,很快看見了始作俑者。
粉白衣裙的蘇蘇站在門口,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抿脣冷冷盯着她,額角的鮮血直往下淌。
太監被小皇帝臉上的青紫和血嚇住,連忙去叫太醫。
澹臺燼想說話,但是發現自己嗓子像被什麼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術法還沒過,他依舊癢的難受,別說碰筆寫字,就算旁人碰他一下都難受得要命。
澹臺燼看蘇蘇一眼,不願回味剛剛的感受,他冷冷閉上眼睛。
玄衣青年黑色長睫閉合,脣色淡粉。
他長得本就漂亮禁慾,冷漠的模樣像是墜入凡塵的佛子。
廿木凝微微晃神。
蘇蘇看着外面無邊夜色,一大半夜影衛都被吸引了過來,澹臺燼也沒有心思指揮夜影衛去抓人,希望龐大人他們順利跑掉。
太醫過來以後,術法已經消退,折騰了好半天,澹臺燼的傷口總算止住了血。
他疲倦不堪,沉沉睡去。
勾玉擔憂地說:“小主人,你這麼對他,等他醒來,會責罰你嗎?”
蘇蘇說:“不知道。”
夜影衛把澹臺燼的安危看得最重,現在幾乎全部守在殿外。
蘇蘇也擔心這事收不了場。
她倒不怕澹臺燼對自己發火,卻怕葉老夫人受到牽連。
廿木凝走過來,冷冷地問蘇蘇:“是誰弄傷了陛下?”
他們明明就守在外面,澹臺燼身上也有許多法寶,他性子警醒,八皇子尚且在逃,陛下不可能會這麼輕易中招。
廿木凝想到什麼,眸色一沉,聲色俱厲地看着蘇蘇:“陛下最恨背叛。”
蘇蘇很想說,他求我做的。
然而廿木凝根本不需要聽她說什麼,她冷聲道:“抓起來!”
廿白羽說:“木凝!”
廿木凝生氣地說:“陛下肯定是被這個妖女所害,如果真有歹人,爲何陛下受了傷,這個妖女卻無事!”
廿白羽說:“那也要等陛下醒過來再說。”
廿木凝動了氣:“抓起來,後果我一力承擔!”
廿白羽見阻止不了姐姐,皺眉看一眼蘇蘇,也沒再說話。事實上,他也覺得葉三小姐有問題。
蘇蘇被關了起來。
她來人間,還是第一次進地牢。
老鼠吱吱地叫,地牢潮溼陰暗。蘇蘇盤腿坐着,倒也不覺得難熬。
澹臺燼不會找到什麼證據,可這件事註定和蘇蘇脫不了什麼干係。
勾玉:“勾玉陪着小主人,小主人別怕。”
如果他的情感是討厭,那麼極致的討厭變成恨,也不失爲另一種辦法。
如果……是愛。當一個男人的底線開始一降再降,他的心就會被撬開。
“咦,珠淚隱隱有了釘子的形狀!”
蘇蘇一看,果然看見珠淚中,朦朧並排着九枚金色的釘子,隱隱有了雛形。
天牢很暗,陽光透不進來,好在珠淚是暖的,勾玉也會自發溫暖蘇蘇的身體。
沒人給她送飯,也沒人來審訊她。
蘇蘇猜,澹臺燼大概還沒有醒來。
周圍時不時有人在痛苦地低嘆,蘇蘇算着時間,估計外面已經天亮了。
澹臺燼沒來,廿木凝來了。
“廿大人?”
“昨晚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蘇蘇說:“是我,但是當時情況特殊,我也是逼不得已。廿大人不妨問問陛下?”
廿木凝臉色不太好。
蘇蘇揣測到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了?”
廿木凝意味不明看她一眼,說道:“昭華郡主昨夜就來照顧陛下,衣不解帶照顧到現在。”
外面已經午時了。
想起葉冰裳就是昭華郡主,蘇蘇慢吞吞哦了一聲。
廿木凝說:“陛下在和她用午膳,完全沒有提起你。”
蘇蘇笑了笑:“廿大人想說什麼?”
廿木凝抿脣:“你真的不會傷害陛下?”
蘇蘇愣了愣:“不會。”不,她會。
廿木凝打開牢房,冷冰冰說:“出來。”
蘇蘇詫異地看着她,廿木凝走在她前面,語氣不善地說:“比起你,我更討厭那位昭華郡主。”
蘇蘇說:“可是廿大人不是說,我出現在昭華郡主面前,她會傷心嗎?”
廿木凝說:“我和宣王交過手,他是個舉世無雙的英雄。他這樣的人,尚且不能被昭華郡主深愛,昭華郡主不可能真心對陛下。”
所以在廿木凝心中,葉冰裳的威脅性比蘇蘇更大。
畢竟軟刀子比起硬刀子捅人,防不勝防。
蘇蘇跟着廿木凝走出來,外面下起小雨。
一月末的雨透着一股寒意。
午時已經過了,回到承乾殿,蘇蘇還沒踏進去,聽見了唸書的聲音。
葉冰裳語調輕軟,在念一□□間故事。
吳儂軟語傳來,顯得很是溫情。
廿木凝推了蘇蘇一把:“進去。”
蘇蘇踉蹌一下,懷疑她是故意的,冷麪姑娘想看自己和葉冰裳撕起來。
蘇蘇最近揣摩了下廿木凝,發現她現在眼裏只有澹臺燼的安危,不見了過去幾分愛慕,還真變成衷心屬下了。
包括葉儲風,現在也對澹臺燼忠心耿耿,如果不是知道少年魔神無法動用妖力,蘇蘇會懷疑澹臺燼給他們換了個腦子。
她跌入大殿太過顯眼,葉冰裳唸書的聲音中止,詫異地望過來。
她美眸睜大,半晌不可置信地出聲:“三妹妹!”
蘇蘇站直身子,假笑着給她打招呼:“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