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扶崖執意不許蘇蘇爲他吸納魔氣,蘇蘇便沒有勉強他。她纖長的手指泛着淺淺綠色的光芒,拂過月扶崖身上的傷。
岑覓璇在一旁看着,難得沒有出聲打擾或者搗亂。
月扶崖也爭氣,抿着脣,療傷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他仙體被魔氣侵蝕,一下下衝擊着他的脈絡,讓他臉色蒼白。
看得藏海忍不住問身邊“同樣被魔氣侵蝕”的人:“小師弟,你沒事吧?”
澹臺燼不語,閉上眼,紫色魔氣肉眼可見地從他身上溢出來,藏海松了口氣。
月扶崖傷勢好轉以後,自己盤腿坐起,驅散魔氣,減輕蘇蘇的負擔。
魔降雖然霸道,撐過去卻沒什麼大礙。兩個時辰後,天空重新變得晴朗,所有人都暗暗鬆了口氣。
“扶崖?”
“師姐別擔心,我沒事了。”
藏海先前聽師弟也承認蘇蘇漂亮,心裏打着小算盤,問蘇蘇:“在下逍遙宗藏海,諸位仙友如何稱呼?”他面容和善,始終是笑呵呵的,很難令人心生惡感。
蘇蘇幾人與他交換了姓名。
蘇蘇一報名姓,藏海一下泄了氣,原來是衢玄子仙尊的寶貝女兒。他遺憾地看一眼自家師弟,本想着師弟如此芝蘭玉樹,逍遙宗別的弟子孤寡終生都沒問題,師弟得有個伴兒啊,但對方是衡陽宗掌門的千金,委實高攀不起。
澹臺燼明白藏海的企圖,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藏海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他知道祕境內危險重重,拉過澹臺燼,腆着臉提出與蘇蘇幾人同行的請求。
“黎師妹,你放心,我逍遙宗絕對不搶人機緣,你尋到的寶物是你的,我藏海尋到的寶物分一半給你。”
逍遙宗式微,在藏海看來人多力量大,衆人一道走怎麼也要安全些,不然再來一波比魔降還厲害的,委實危險。和誰走都是走,既然遇見衡陽宗的弟子,也算緣分。
澹臺燼眸中微動,沒有講話。
蘇蘇心想,月扶崖現在受了傷,讓澹臺燼在暗處害人,反倒不如讓藏海看着他來得安全。想了想,她答應了藏海。
藏海招呼澹臺燼:“師弟,走走!”
澹臺燼眼睛掃過蘇蘇和月扶崖,跟上藏海。岑覓璇咬了咬脣,也跟上了他們。
隊伍裏有藏海,一下子熱鬧起來,岑覓璇不理藏海,藏海便問蘇蘇和扶崖:“不知道黎師妹和月師弟想尋什麼機緣?”
蘇蘇說:“靈劍有損,想尋能鑄劍的材料,藏海師兄呢?”
藏海飲了口葫蘆裏的酒,說:“隨緣,倒是想幫小師弟尋一樣藥草。師尊說,小師弟心脈有疾,倘若能尋到仙草治好師弟的痼疾那便再好不過。”
心脈有疾?是滅魂釘吧?五百年了,滅魂釘想必已經長入澹臺燼的靈魂。
蘇蘇盯着自己裙襬上的紋路,沒有去看澹臺燼。也沒有第一次在宴席上看見澹臺燼那麼大的反應。
她知道澹臺燼心智近乎妖,並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就是葉夕霧。是葉夕霧又如何呢,葉夕霧早就死在了五百年前的城樓上,化作凡塵一捧黃沙。
那段過往,對她來說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
如今誰生誰死,全憑本事。
幾人走走停停,偶爾會歇息片刻。
祕境中機緣本就說不準,一行人誰也沒強求。
入夜,天上掛着月亮,蘇蘇打坐修行,覺察有一道幽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蘇蘇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澹臺燼像潛藏在隊伍中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可怕的是周圍人誰都不知道的心思。
月光下的梨花林跑出一隻通身雪白似鹿的靈獸,鹿角上螢火蟲圍着飛舞。鹿跑入叢林,藏海驚喜地說:“是尋藥靈獸,快跟上!”
話音剛落,藏海已經跟了上去。澹臺燼也不猶豫,縱身飛掠過去。遇見尋藥靈獸,證明附近有仙草。
有一味仙草,名“伏香”,可以安魂,讓靈魂附着於肉-體之上。
衆人跟着靈獸跑出梨花林,看見月下一處斷崖,嵌在無盡黑暗之中。
斷崖上,有一座鎖鏈鑄就的橋,靈獸跑到橋上,身形消失不見。
藏海心急如焚,想要御劍跟上去,沒想到直直朝斷崖墜去。月扶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
藏海被拉上來,出了層虛汗,後怕地說:“這橋不能御劍,不能使用法術。”
也就是說,只能走過去。
然而走過一條晃盪的鐵鏈,底下還是萬丈深淵,不知掉下去會有什麼後果,讓人十分猶豫。
其他人還沒說話,澹臺燼已經踏上了鐵鏈橋。
“師弟!”藏海大喊。
澹臺燼看着前方幽幽黑暗,聽見了藏海的聲音,卻沒有回頭。
藏海嘟囔道:“爲了幾株靈草,還要命不要!”
蘇蘇看着澹臺燼的背影,看來葉冰裳在他心裏,確然重要。曾經那麼怕死、那麼想活下去的人,現在有一日,爲了消逝的心上人,竟也學會義無反顧了。
澹臺燼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月扶崖說:“師姐,你在這裏等我。”他轉頭,也踏上了鐵鏈。
藏海惆悵得很,現在的後輩一個兩個膽子怎麼這麼大。
岑覓璇後怕地退一步,這太可怕了!她不要過去!
蘇蘇擔心月扶崖,想了想還是決定過去看看,藏海見大家都走了,留下他和岑覓璇大眼瞪小眼,他摸了摸後腦勺,乾脆也兩股戰戰地跟上。
四人有驚無險,到了對面。
月下是一片藍色天地,螢火蟲四處飛舞,照亮腳下的路。
先一步過來的澹臺燼早已和靈獸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
腳下四處是普通的靈草,這些祕境外也有,蘇蘇沒有采摘。
走了不知多久,蘇蘇觸到一片結界,她走進去。
穿過結界,卻沒想到再次回到了方纔那條鎖鏈上,下面依舊是無盡深淵,卻沒有一點月光。
蘇蘇起先以爲是障眼法,試圖破解,沒想到並不是,無情道的術法撞上眼前景象毫無反應。
她回到了來時的起-點,周圍沒有一個人。後面無路,前路茫茫。
漆黑、漆黑的世界……
她下意識慌忙去觸摸自己的左眼,仙體的雙眼澄淨完好。不疼,沒有痛苦,不再是傾世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