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的陳川城可沒有了當初的美譽,由於連年的戰事,城中的人大多都已遷走,只剩了一些不願離鄉的老人還居住於此。
城中街道,那些富麗堂皇的建築,似乎在向世人訴說,陳川城昔日的輝煌。
陳川城內,兩支軍隊正在進行慘烈的搏殺,天邊逐漸下起的大雨,似乎都像是在有意的映襯這場戰爭,落下的雨與地上的血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條詭異的血河。
天色陰鬱下,城中有無數殘骸斷臂血肉橫飛,到處皆是那些箭矢與殘缺的兵器,由此可見這裏遭遇了何等慘烈的廝殺。
而此時的城內,
“殺”
沖天而起的廝殺叫喊聲還在響起,廝殺聲與慘叫聲混雜在一起,除此之外便剩下兵器拼殺的搏殺聲。
一位身着重甲的中年男子站在城牆之上,冷眼地望着下方兩隊不同人馬混亂的廝殺,其中一方明顯已經是強弩之末,可仍舊勇猛無比。
楚長年,你可真是頑強啊,可惜,可惜啊
中年男子擡起手輕輕一揮,旁邊立即有一位士兵猛然揮動手中旗幟,大喝一聲,“住手”
南齊的士兵聽見後,紛紛退散開來,露出裏面郝然已被包圍的那羣人,只見他們猶如困獸,緊握手中兵器,死死地盯着這些南齊士兵們。
那羣人雖然渾身傷痕累累,但卻沒有一個人放下手中的武器,眼中有的只是滿滿的戰意,沒有半點畏懼,他們是楚長年統領的楚家軍,是燕越王朝手中最強的“利器”,他們奉行的信條只有兩句,寧死不屈,唯有死戰
就在這時
這隊已經被圍困整整一週的人馬中,緩緩走出一位披頭散髮,身着重甲卻仍舊不怒自威的男人,也就是那位被稱爲“燕越戰神”的男人,楚長年
楚長年擡起頭,直視城頭上的那位中年男子,南齊的驃騎營將軍,顧峯
而後顧峯輕嘆一聲,對着下方的楚長年惋惜道,“楚將軍,大勢已去,你又何必執着若是降了,你身後那羣兄弟,本將軍在此立誓必定放他們離去”
楚長年沒有理會顧峯,而是過轉身來,望着死傷慘重的楚家軍,口中帶着一絲淒涼問道:你們願意嗎
“將士戰死沙場,是將士一生最高的榮耀,我們楚家軍可沒有孬種”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將答道,剩餘的人雖然沒有出聲,但手中高高擡起的武器早已說明了一切。
“ 好好好”,楚長年連說三個好字,剛毅的臉上閃過苦楚,欣慰歸欣慰,可這些兄弟還年輕着呢。
“顧峯,我們不會背叛我們的國家,兩國交戰,百姓是無辜的,還望你能放過陳川城的百姓,我楚長年這輩子沒求過誰,這次厚着老臉,算是求你了。”
說着,他竟強忍身上的傷朝顧峯跪下,在兩軍震驚的目光中,連磕了三個響頭。
那個有不屈將軍之稱的男人,在朝堂都不曾下跪的楚長年,竟如此輕易的跪了下來,要是熟人見到這一幕,只怕會以爲自己還在做清夢。
“既如此,我也不在多說什麼,你的懇求,我會答應,這陳川城的百姓,我顧峯替你護着。”
楚長年吐了口血沫,緩緩被部下攙扶起來,拔掉射在身上的箭矢,低頭拾起了掉落在地的佩劍。
提起長劍,望着身後追隨自己大半輩子的楚家軍,不由心頭一酸,“這羣人明明纔剛剛娶媳婦成家,孩子尚且在襁褓中喫奶,往後的日子那麼長,可今日卻要陪他埋在這,沒爹的孩子,日後要是讓人辱了,怎辦”
“ 我楚長年這輩子,下對的起燕越的黎明百姓,上無愧於燕越君王,卻終究還是對不起你們。”
“這輩子無以回報,若有下輩子,還與你們做兄弟,定好好補償。”
楚長年卸掉了身上沉重的盔甲,緊緊的握住長劍,目光凝視着如潮水般的齊軍。
“楚家軍,何在可願隨吾前去赴死”
“願隨將軍赴死”楚長年背後的楚家軍吼聲似乎直衝雲霄,劃破蒼穹,鎮的天地顫抖,像顆釘子般狠狠扎進了,每個南齊士兵的心中。
“ 好,隨我殺”伴隨吼聲,楚長年帶着僅存的楚家軍,發起了最後一次衝鋒。
兵戈相撞,面對遠倍於他們的敵人,楚家軍沒有一人畏懼,他們以一當十,以十當百,用血肉捍衛了他們身爲士兵的榮耀
與文官之間繁文縟節不同,武將之間通常靠着生死與共打下來的情誼相交。
兩人雖說是敵對關係,但隨着交戰次數的不斷增多,都逐漸被對方的戰法折服,變得互相賞識,彼此惺惺相惜。
“若你楚長年生在我南齊,那該是多好,希望,我們下輩子不在是敵人。”
顧峯望着楚長年殘破的屍體,不覺低聲喃喃道。
“所有人不得傷害城中百姓,不得城中取百姓分毫,違者令者,斬”
“將軍此事萬萬不可我軍士兵已經鏖戰多日,很多人還餓着肚子,若是這樣,恐怕會引起不滿。”
話語剛落,身旁一位士兵急忙立刻上前拱手叫道
顧峯冷哼一聲,“晚兩天喫能怎樣本將軍意已決不必多說再勸者,斬”
顧峯擦掉落到臉上的水珠,向着齊軍下達了進城的命令。
政文四十六年,陳川城失守,鎮北將軍楚長年攜及三萬楚家軍戰死,燕越被迫議和。
兩年後
朝曦,作爲燕越王朝的首都,繁華程度可想而知,大大小小的店鋪座落在朝曦城中,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而其中分佈最多的當屬“游龍街”。
今天是選新花魁的日子,但本應熱鬧的街道,卻顯得異常冷清。
不只是朝曦,整個燕越王朝都顯得有些壓抑,陳川城失陷,他們心中無敵的鎮北將軍楚長年敗了,曾經無往不利所向披靡的楚家軍隨之戰盡,信仰之牆轟的一聲,塌了。
“沒了鎮北將軍,萬一再有敵人來犯那可怎麼辦呀”買水果的商販見路上過客越發稀疏,急得滿臉愁雲,他家裏有生病的母親和年幼的孩子,私塾交費,米鬥油鹽,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誰說不是啊,楚將軍這一走連覺也睡
不安生”,一個挑水果的青年,鄒鄒眉頭,同樣發了句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