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燕越尊上 >第六十七章 乾坤逆轉
    黑甲衛不愧是有着軍紀嚴明的美譽,雖然主力已攻佔諸多城池,呈現一邊倒的局面,可底下守軍卻出乎意料的明是非,不對放下武器的降兵降將出手,更會避免戰火蔓延無辜,保城中百姓無恙,秩序井然如常,軍民各忙各的,要不是城外血污一片,大量死屍殘骸得不到妥善掩埋發出陣陣惡臭,這裏還真就像是從未有過戰亂。</p>

    別的軍隊破城向來都是免不了一場劫掠,收斂的僅搜刮些民脂民膏,不收斂的便是屠城致使生靈塗炭也並不罕見,歷經血火,積壓在深處的陰暗自然需要發泄。</p>

    曾有人斷言,一場殘酷而壓抑的戰爭就足以讓從前善良無邪的參與者墮落爲野獸,他們的模樣從不曾改變,只是心卻像是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冰窖,空洞破碎,任何事物都無法進行修補……</p>

    通州城,一處遠離繁華街道,以至稍顯荒涼的酒館。</p>

    “相傳古時曾有仙人開山,一指斷滄江,劍道如長夜……”,館內,一位鬍鬚發白的說書先生被好事的官客圍在中央,不時飲茶潤喉,講的酣暢淋漓。</p>

    裏面的小二更是忙的不亦樂乎,四處端茶送水,臉上止不住的流露笑意,想着今天有不少客人被這說書先生的故事吸引,總算是能多剩下點銀子,自家掌櫃並不是愛財之人,甚至不似尋常生意店家,做事頗爲豪氣,倒有那江湖遊俠風度,否則也不會將小館建在這種地方,整個館內就僱了他一個小二照看。</p>

    而往來自家的掌櫃只需賺夠房錢,做到喝酒喫肉生活無憂,便也是不多過問賬上,剩下那些多出來的,可不就是讓他近水樓臺,自己個兒給揣進腰包。</p>

    茶水沏了一壺又一壺,隨着那說書老人的聲音逐漸擡高,圍在四周的茶客皆是屏息冥神,生怕錯過一點兒精彩片段。</p>

    可就在衆人豎起耳朵,準備好迎接即將到來的高潮時,老人的聲音卻是戛然而止,他舉目環顧,最後纔是不經意的將視線投入腳邊的瓷碗。</p>

    這天底下那有免費的東西,大家又不是山上神仙,總歸還是要喫飯的。</p>

    茶客們自然也都清楚,動作出奇的快,離開椅子,或是一文,或是二文,很快就將小碗裝的滿滿當當,這就和撒尿是一個道理,都已經解開褲子,那裏還有憋回去的道理?</p>

    這家的掌櫃赫然也在其中,他吐掉口中的瓜子皮,大手一揮,竟是隨意丟給了說書老人二十文錢,把旁邊的小二疼得心都在滴血,氣的直罵自家掌櫃敗家,可這錢和店終歸不是他的,到頭來也只能說個嘴癮。</p>

    既然錢都已經到手,這說書先生自然是不會在賣關子,他鼓足了全身力氣,道:“那劍仙一身劍意直插雲霄,以九劍破江湖名流,最終魚躍龍門,飛昇百年。”</p>

    說書的生意好做,說書的生意卻又不好做。講時,一個方桌、一個瓷碗,最多加上幾杯潤喉清茶,足夠。收時,卻要看今日所講之事,能否精彩絕倫,能否讓諸多聽客滿意。</p>

    聽客滿意自是全好商量,但若是聽客不滿,那麼任你數日不歇,嗓子喊出血沫,最後也只能落得個孤芳自賞,甚至周圍連個捧場的傢伙都湊不出來,所以大多說書先生並不會一口氣講完故事,適當故作停頓,起碼掙點辛苦錢。</p>

    當然若是身處繁華鬧市,倒也不必太過悲觀,咱瓷碗空蕩,衣衫襤褸,沒準就有菩薩心腸的慈悲人家施予援助,至於人家是否是把咱當成“丐頭好漢”,便不得而知了。</p>

    天下故事講不完、聽不完,但大多晦澀難懂,並不適用於大衆,所以來來回回也就沒了新鮮故事,畢竟再好的佳餚珍瓊,喫多了也會覺得膩歪。</p>

    誰家的銅板也不是大風一刮就來,先前茶客們之所以遞錢遞的心甘情願,皆因老人開篇所講確是少見,可誰料天有不測風雲,故事結尾竟又通上了千篇一律的俗套,虎頭蛇尾,驚豔續平庸,如此一來,這些坐在一旁的茶客未免覺得老人有些敷衍了事,但給出去的錢財就像潑是出去的水,拿也拿不回來,只能發出一片噓聲,以示不滿。</p>

    興許是早年經歷風雨太多,對於眼前衆多聽客的不滿,老人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他使勁的拍了拍桌子,沙啞的說了一聲“肅靜”,隨後招呼還在埋怨自家掌櫃的貪財小二重添新茶,言下之意,竟是想再來一場。</p>

    本就嫌棄故事結尾俗套,心生不悅的衆多茶客頓時就炸開了鍋。“好你個厚顏無恥的老傢伙,怎麼,又想繼續講些陳芝麻爛穀子糊弄我們?”</p>

    容不得白鬚老人解釋,茶客們便想攛掇小二將他攆走。</p>

    眼見待不下去,他倒也不做徒勞掙扎,他原是一名考取功名的有志秀才,可世道不公,命運多牟,奔波半生考中的進士,那本該是屬於他苦讀後的無上榮耀,但卻反被一位高官公子無情剝奪,申冤無果,讓同門流輩戲做瘋子,轉而心灰意冷之下,這才落得這般模樣。</p>

    這位臨了無人叫好的說書先生,彎腰撿起地上裝滿銅錢的瓷碗,獨飲一杯清茶之後,邁步直直離開酒館,雪花飄揚,如幕如影,隨着平坦雪面被踩出一個個腳印,那佝僂不堪甚至傾駝大半的蒼涼身影突然看向城頭,大笑不止。</p>

    世間萬物人生苦短,臨了無非枯骨做土,這天底下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到頭來,與其說是被歲月撫慰心神,落得釋然,倒不如說是迫於命運之下,無奈屈尊。</p>

    酒館二樓,四五個青壯男子靠成一排,身着布衣,腰間卻是鼓鼓囊囊,看似飲酒作樂,實則笑談之間,便將足以決定整個釧黎命運的轉折契機細語相告。</p>

    黑甲已然恭請入甕,接下來,便是到了收網之時……</p>

    夜深不見底,守城的黑甲三五成隊,舉着火把四處巡邏。</p>

    防備之心不可無,小心駛得萬年船,內戰已然進行多日,但雙方輸贏尚未落定,一時鬆懈造成的致命打擊,甚至關係到整個戰局的發展,前面被擊潰而退的敵人並未全部誅殺,隨時都有可能重新組織勢力,來一場出其不意的反撲,破城之時,收編而來的諸多降卒眼下雖然看似安分,但也是人心隔肚皮,與之相比,威脅程度絲毫沒有半點兒遜色。</p>

    風吹落雪,城外數之不盡的殘屍也被裹上一層厚厚的白毯。</p>

    通州城的地理位置奇佳,不光是歷來兵家所爭的戰略要地,同時更是作爲釧黎的商旅要道,大小商販想要來往貿易,這裏幾乎成了必經之地,正因如此,這裏的繁榮發展一直蒸蒸日上。</p>

    原城主府邸,金匾寬檐,一磚一瓦極盡奢華,擔任黑甲中堅將軍的宋博蒼進入書房,幾盞油燈照的書房通明,恍如白晝。</p>

    一張名貴的楠木桌,上面鋪滿了厚厚的信件,同自家主子孫稷收到的一般,這些全部是勝利的捷報。</p>

    宋博蒼並無翻看的心情,他並不是和徐澤一樣只會打殺的莽夫,敵人主力未現,贏了幾場無關緊要的仗、佔了幾座緊缺糧的空城,毫無意義。</p>

    蘇邛和霓國南北相靠,雖然已經構成犄角之勢,但隨着他們大軍繼續深入,地勢之利似乎也起不了作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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