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陳小婉一直能看到老人，而其他人則是根本不知道。
陳小婉覺得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她想問問蘇玄。
但每當此刻，老人都會朝着她搖搖頭。
鬼使神差的，陳小婉竟是沒說出來了。
這一日。
除了一開始說過話的老人又開口了。
“你讀的懂麼？”他問陳小婉。
“不懂，太難懂了。”陳小婉苦惱道。
老人一笑。
這可是書劍盟獨有的浩然四道，外加一部殘缺的帝卷。
陳小婉要是能懂，就真見了鬼了。
在老人眼中，陳小婉的資質很平庸的。
“那爲何還要看？”老人問。
“先生讓我看的。”陳小婉道。
“那你先生要是教錯了呢，你根本不適合讀書呢？”老人再問。
陳小婉想了想，隨即搖頭：“先生不會錯的。”
不過老人卻道：“既然讀書，那就要勇於提出問題，而不是死記硬背。”
“可是先生肯定是對我好的。”陳小婉繼續搖頭。
“那要是你的先生都沒有發覺這是錯的呢？”
陳小婉頓了頓，隨即惱怒道：“老爺爺，讀書哪有對錯，多讀總是好的。”
老人一怔，隨即啞然失笑。
雖愚鈍，但赤子。
他給出如此評價。
晚上。
陳小婉在練劍。
老人又道：“這麼胡亂練劍，可練不出什麼東西呢。”
“要你管。”陳小婉瞪眼。
“要不我教你練劍吧。”老人笑道。
“先生會教我。”陳小婉道。
“可是我的劍更強。”
“老爺爺，你能別吹牛了麼，我家先生可厲害了。”陳小婉不滿道。
“這劍城，我的劍最厲害了。”老人繼續道。
“呵呵。”陳小婉就笑了聲。
“你看着，以後你學着我的樣子，保證你家先生刮目相看。”老人手中出現一根柳枝，一抖之間歪斜的柳枝頓時筆直。
他緩緩舞劍，剛柔並濟，而且姿勢優雅，絕美，好似在跳舞。
陳小婉看着，眼中頓時流露一絲喜歡。
不過她使勁搖頭，開始自顧自的練劍。
接下來幾日，老人又不說話了，只是到晚上就是開始舞劍，似乎真的要教陳小婉練劍。
陳小婉好幾次都沒忍住偷偷看了。
她覺得老人的舞劍是真的好看，讓她喜歡。
陳小婉很苦惱。
先生說，練劍要專心。
先生也說，練劍就像喫飯，需要一口一口喫，貪多嚼不爛。
可是…老人的舞劍真的很好看啊。
陳小婉很想學。
這一日晚。
陳小婉賭氣的看着老人。
“你繼續練，我要是跟你學，我就是小狗。”陳小婉羞惱道。
“練一下又沒事？”老人失笑道。
“當然有事，我很笨的，一下子又學不會。我要是開始學，先生的功課就做不好了。”陳小婉很不滿道。
“那你可以把你先生的功課先放放啊。”
“不行。”
“爲什麼不行？”
“因爲我要成爲女俠。”
“這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要是我因爲喜歡你的舞劍，放棄先生的功課，以後也會爲了其他東西，放棄練劍。”
陳小婉很是認真道：“女俠是一定要學劍的，有劍的女俠纔是最帥的。”
老人啞然失笑。
“好好好，那就不學了。”
而此刻。
蘇玄走了過來。
他輕聲道：“小婉，今晚不練劍，先生帶你去看看這長安劍城。”
“真的麼？”陳小婉一臉驚喜。
“真的。”蘇玄笑了下，抱起陳小婉，走出了小院。
老人在身後看着。
“心誠則劍靈。”
“身爲劍修，最重要的始終不是資質。也不知道這小子會不會讓我收這小姑娘爲徒？”
老人笑容滿面，坐在悟劍亭，手中出現一個酒葫蘆。
以前他有酒有劍，快意恩仇。
現在也有，但已是許久未喝。
今晚，他出奇的想喝幾口。
而這一夜，蘇玄帶着陳小婉看了滿城燈火，煙花璀璨。
……
時間一晃。
半個月即過。
這一日。
劍居迎來了一個客人。
他身軀修長，眼眸卻是詭異的豎瞳。
妖族！
這個有着一頭紫發的男子是妖族。
“在下鎮妖部族夜宿華，還望劍居主人出來一見。”男子朗聲開口。
鎮妖部族來人，顯然是覺得他是妖族，想要他入鎮妖部族。
而這夜宿華，蘇玄聽說是鎮妖部族年輕一輩最強大的天驕，已是入了靈尊！
鎮妖部族是強大，但靈尊極少。
除了族長，也就三位靈尊！
夜宿華…還是二年前剛踏入靈尊 ！
爲此，他也修養了整整十年纔再次出現在劍城的視野。
儘管鎮妖部族靈尊總共才四位，但其強大卻是毋庸置疑。
其族長一身修爲達到六階，連七階都能硬抗！
而其他兩個也都達到四階，兩者合力可戰五階！
夜宿華雖剛剛踏入靈尊沒多久，但一般靈尊也不是他對手。
這便是妖族本身的強悍之處。
也正是因爲這幾位在，鎮妖部族儘管受到排擠，但劍城的修士也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當然…前提是鎮妖部族效忠於劍城。
蘇玄沒多想，這夜宿華顯然極爲客氣，那麼蘇玄自然也不會端架子。
蘇玄走出，問：“找我何事？”
夜宿華一笑，拿出一塊紫青兩色令牌，其上繪刻猙獰妖臉。
“這是鎮妖部族令牌，望你能收下。我妖族在外，總要互相幫襯一二。既然你選擇待在此地，自然是有理由。我們鎮妖部族不會勉強你加入，但望你護好自己，有事可來找我們。”夜宿華和顏悅色，根本不像一個妖族。
蘇玄怔了怔。
這是個老實人吧……
以他冷淡的性子，都不好意思再板着臉了。
他想了下，收下了令牌，就當爲雲丹青收了。
“有心了。”
夜宿華一笑：“這劍城厭惡我妖族的人太多，我們只能團結。其實，我也不像表面這般好說話。”
“你倒是實誠。”蘇玄嘴角扯了扯。
“哈哈，那先這樣，你無事也可去我鎮妖部族坐坐。對了，還不知兄弟叫什麼呢。”夜宿華問。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陳玄策是也。”
“陳兄，那就此告辭。”
看着夜宿華走遠，蘇玄雲裏霧裏的，也不知道這鎮妖部族是真心，還是虛情假意。
不過他也懶得想，走回院子。
悟劍亭上。
一個老人坐着。
蘇玄一頓，走了過去。
“小兄弟，既然老早就發現老頭子了，爲何當做沒看到？”老人笑道。
“你要教小婉練劍我沒意見，至於收徒就免了。”蘇玄冷淡道。
這老人一開始出現，蘇玄的確沒發現。但之後陳小婉舉止異樣，蘇玄哪還會不知道。
老人一滯，隨即羞惱道：“老頭子 都還沒說呢，你拒絕個啥。”
“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索性也就不給你希望了。”蘇玄淡淡道。
老人這個怒啊。
他深吸口氣：“你也忒無趣。”
“有趣的人多得是，你去外面找啊。”
老人：“……”
“你就不想知道我來做什麼？”老人惱怒道。
蘇玄沉默，坐到老人邊上。
他拿出苦寒酒，分了老人一些。
“先喝酒。”蘇玄說了句。
老人接過，愣了愣，眼中有恍惚，更有緬懷。
不過下一刻，老人嘖嘖稱奇：“蠻荒大地的苦寒酒，也虧你小子有這酒。”
老人也不客氣，喝了口，眼中欣喜更濃。
“給我來一罈。”老人興致極高。
“你當這酒有的撿麼？”蘇玄鄙視，只給他倒了一杯。
“小氣。”老人不滿，但還是仰頭喝完。
接着，兩人沉默喝酒。
許久。
老人道：“以前這裏的主人曾答應我，要幫我開長安劍路。可惜他來不了了，現在你是這裏的新主人，你可願幫我？”
長安劍路！
長安劍城最古老的六道試煉中的第一道！
同時，這也是城主試煉！
“可以。”蘇玄點頭。
“這麼爽快？”
“欠人之事，終須還的，不管是誰。”蘇玄輕聲道。
“哈哈，你小子也就這點我還看的順眼。”老人大笑。
“有一個前提。”
“啥？這都沒開始，就提要求了？”老人惱怒，想去搶蘇玄手中酒。
蘇玄避開，淡淡道：“接下來，你罩着我。”
老人：“……”
“晦氣。”老人低罵，不知是沒搶到酒，還是蘇玄所說。
他拍拍屁股站起。
人看了，酒喝了，事也談了。
“走了。”老人揮揮手，瀟灑離去。
蘇玄看着，久久不言。
他已經忘了這份承諾，但老人顯然一直記得。
這一記，便是兩百年。
而長安劍路，已斷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