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闕城某處深巷裏有一個酒家,酒家名字叫做“杏花雨”。“杏花雨”的招牌是一種叫做“杏花雨”的酒,帶着淡淡的杏花香味,沁人心脾。
自從宮落棠入了莊府,他就成了“杏花雨”的常客,因爲“杏花雨”的味道,總會讓他想起故人。金步搖的身上,彷彿就帶着這種淡淡的杏花香味。他常常呆呆地坐在酒家裏,躲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一坐就是一整天。
宮落棠想起了昨晚從天而降的女子,那女子,他認定了,一定是步搖。可步搖明明死在了自己懷裏,又怎麼會活生生出現在南闕城裏,出現在洛山水的身邊
宮落棠坐在酒家裏最隱蔽的位置。整個酒家的狀況盡收眼底,而別人卻看不見這個角落裏坐着的白色長衫面色憂鬱的男子,鬢角有兩縷白髮的,驚才絕豔的男子。
酒家另一處偏座上,有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那男人長得並不十分好看,但很精神,劍眉星目,無論是臉色身材還是眼光,都透着一股子健康和說不出的倔強。
那男子面前並沒有酒,他不停望向店門處,顯然在等人。
那個身上帶着靈氣,眉眼精緻,身材嬌小玲瓏的女子,身上彷彿帶着淡淡的杏花香味,走進了酒家。
宮落棠的眼睛直直盯着那女子,那確實是和金步搖一模一樣的臉。宮落棠強忍着好奇沒有上前,那女子徑直走到了等人的男子身邊。
宮落棠坐得太遠,並未能聽清他們兩個在說些什麼。
直到男子先行離開,女子獨自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也離開了酒家。宮落棠慢慢跟在身後,走入了南闕城的深巷,走入了江南的煙雨濛濛。
落棠的腳步極輕盈,女子並未察覺。落棠突然大聲開口喊道,“步搖”
女子並沒有回頭,落棠看到她連腳步和身形都沒有任何改變,一個被叫了十幾年“步搖”的人,不可能在毫無防備地被叫到名字時沒有任何反應,哪怕只是身體的微微一動,她都沒有。要麼她是個聾子,要麼她不是步搖,這女子顯然不是聾子。
“你是宮落棠”那女子道。
“你認得我還是你記起我了”落棠一陣驚喜。
“無常公子宮落棠,天底下,應該不會有第二個如你這般的人吧。”女子眼中,竟然也有抑制不住的欣賞。
“你到底是不是步搖,你認不認得這個”落棠說着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熠熠生輝的金步搖。
那女子見到步搖之後眼神毫無波瀾,一個貼身戴了十幾年的東西,不可能在失而復得後連本能的眼神一亮都沒有。落棠雖然不願意相信,但他此時覺得,眼前的女子或許真的不是陪了他多年的金步搖。
“不認得。”女子笑着搖了搖頭。
“你叫什麼名字”落棠收起了步搖。
“飲鴆。飲鴆止渴的飲鴆。”
“百鬼白夜殺的人”落棠想起了夢龍的話,卻未曾把那個名字和眼前的人聯繫起來。
“怎麼,不像麼無常大人。”飲鴆笑,清秀靈動。
“像,不過,更像是我的一個故人。”落棠收起了步搖,有掩飾不住的失落,但只一瞬,他又恢復了冷漠,“你已經入了莊府,就該全心全意爲莊府做事,剛剛那個人,我並沒有在莊府見過,是百鬼白夜殺的人麼”
“我本來就是百鬼中的飲鴆,和百鬼有聯繫不是很正常的麼你剛剛看到的那個人,名叫狼牙,是白夜讓他來找我的,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你可以直接和莊夢龍彙報。”
宮落棠什麼也沒有再說,飲鴆轉身,消失在小巷的盡頭。
只道是,“小巷深處杏花雨,自君別後無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