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霸府 >第一卷 烽火邊城 第九章 飛來橫禍
    何遇臉上發熱,偷眼看燈兒。燈兒的眼睛也正好同時瞟來。目光相對,燈兒眼神慌忙避了開去,俏臉上泛起一朵紅雲。

    何遇一咬牙,下了決心:“祖父,我不娶戴郎中家女郎,我想燈兒阿妹做我娘子”

    一言挑明,何遇心臟彷彿要跳出胸腔。再看燈兒,雙手捂臉,雙肩顫抖,激動害羞得不行。

    當時是禮法社會,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何遇這種當面求婚的,與禮不合,當真有點驚世駭俗。

    不過林肅顯然並不在乎這些,把臉轉向孫女,朗聲笑問:“燈兒,遇兒說要娶你爲妻,你答不答允”

    “哎呀,祖父”燈兒嬌嗔一聲,聲如蚊小:“孫女但憑祖父做主就是。”

    女兒天生嬌羞,說話含蓄,細品又很有意思。比如男婚女嫁,父母徵詢女兒意思。若女兒說“但憑父母大人做主”,哪就是相中了,好事得諧。若女兒說“小女還想在老大人面前盡孝幾年“,哪就是說沒有相中,好事不成。

    另外再如英雄救美,美女表示願意以身相許。若英雄回”小娘子此話當真“,則是郎情妾意,你情我願;若英雄回”此事萬萬不可“,表面上像是大仁大義,不乘人之危,實際上可能是嫌女子太醜,沒有看上。

    燈兒這樣一說,林肅心下了然,哈哈大笑,心中甚是快慰。

    林肅撫掌道:“既是如此,就由我這做祖父的做主,把燈兒許配給遇兒。咱們小家小戶,也用不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明日進城採買些新婚喜慶之物,擇個日子,稟過天地祖宗,拜了天地,請一衆鄉鄰喫過便飯,這嫁娶也就一道辦了。這樣一來,祖父我就等着抱曾孫子了。”

    “祖父,你瞎說什麼呀,真是越老越不正經”燈兒嬌嗔道,雙手捂臉,一步小跑去隔壁屋子躲羞去了。何遇坐在旁邊,也訥訥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天,林肅早早起來,套了牛車去縣城買結婚所用之物。

    家裏就只剩下何遇、燈兒兩人。話已挑明,兩人算是未婚夫妻了。燈兒還有些不自然,何遇卻是興高采烈,越看燈兒越是喜歡。

    喫過早飯,何遇便要去小校場練武。燈兒送了出門,吩咐道:“遇之阿兄,中午早點回來,別太累着了。”

    何遇四顧無人,一把捉住燈兒的小手,在她秀臉上輕輕一吻:“知道了,娘子。”

    燈兒一笑掙脫,又急又氣,耳朵都紅了。東晉朝綱不正,禮教鬆弛,燈兒又出身武家,性格比之尋常大家閨秀,已然灑脫不少。但畢竟是在禮法社會,何遇當衆親吻愛妻,傳了出去,卻怕是要引起軒然大波。

    何遇第一次偷香成功,心情舒暢,在小校場練了半天。回家喫過午飯,接着來校場練武。

    練了不到三個小時,就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如飛奔來,老遠就喊:“遇之阿兄,你家出大事了,林肅阿翁被人

    打了,剛被塢裏的部曲擡了回來,你快回家去。。。。。。”

    何遇一愣,不及多想,發足就向家中狂奔。

    小小院子已經擠滿了塢民,見了何遇,自動閃開一條道來。

    何遇徑自來到東屋。目光所及,林肅渾身是血,仰面躺在矮牀上,氣若游絲,脖頸處一道傷口,流着黑紫色血沫。燈兒癱坐在地上,已然哭不出來。幾個要好的鄉鄰站在旁邊照應,也是束手無策。

    林肅眼角餘光看見何遇,一通劇烈咳嗽,喫力的擡起手來,拉住燈兒的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其送入何遇手中:“遇之孫兒,我不行了。。。善。。。善。。。待燈兒。。。。。。”話一說完,腦袋往旁邊一歪,頓時嚥了氣。何遇知道,祖父一口氣硬撐到現在,也就是爲了見自己最後一面。

    往事歷歷,在眼前一一閃過。淚水突然漫過了雙眼。何遇的原生家庭極爲操蛋,爺爺奶奶只管他喫飽穿暖,很難說有多少感情。只有在林肅這裏,何遇才感受到那濃濃的親情。雖然才相處半年,但是何遇已然認爲,林肅,燈兒是自己生命中最爲重要的人。

    祖父死了,被人害死的,這個家突然沒了主心骨。何遇知道,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自己要擔起這份責任來,照顧好燈兒。

    林肅一大早高高興興去縣城採買婚禮用物,大半天不到,就遭此橫禍,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事情一點不復雜,在同去鄉鄰七嘴八舌的講述中,何遇漸漸明白了個大概。

    原來,後燕要攻打北魏,屯重兵於雁門郡,準備來年大舉進攻。

    雁門燕軍足足有三萬鐵騎,歸後燕太原王慕容楷和陳留王慕容紹兄弟節制。鮮卑軍隊軍紀敗壞,不時有散兵遊勇,攔路搶劫,滋擾地方。

    林肅駕着牛車正巧遇到兩名鮮卑遊騎。兩遊騎見了牛車,便要搶奪。林肅死活不讓,爭執起來。冷不防其中一名遊騎,拔刀就砍。林肅重傷刀下,牛車也被搶走。等兩遊騎走得遠了,同去的塢民纔敢去救林肅。但這一刀着實砍得太重,回到塢中已是迴天無術了。

    何遇聽罷,臉色鐵青,臉上肌肉突突直跳:“就不知這兩個遊騎是個什麼長相”

    一個同去的年輕塢民道:“這兩個遊騎經常出來,搶劫行人,已打死打傷好幾個人了,樣子倒是好認,一個瞎了左眼,一個瞎了右眼,身材甚是高大,帶着軍器,經常喝得醉醺醺的。”

    一個白鬚老漢顯然猜到什麼,擔心道:”何小郎君,自古民不與官鬥,你能耐再大,也鬥不過軍隊,哎,這司馬家亂了天下,咱漢家百姓遭了大殃,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胡虜刀下,你可不能意氣用事啊。”

    何遇知道,老漢所言不虛。此時的中國北方,漢人性命如同草芥。胡族士兵甚至以漢人充作軍糧,隨行隨食。據說,年輕女子,肉鮮味美,賽過羊肉,被稱爲“不羨羊”;

    小孩肉質細嫩,呼爲“和骨爛”;老年男子不易煮爛,稱爲“饒把火”。這些被食漢人被通稱爲“兩腳羊”,實在是慘烈無比。史載“北地蒼涼,衣冠南遷,胡狄遍地,漢家子弟幾欲被數屠殆盡。”

    異族食人尤以羯族、鮮卑最爲兇惡。慕容鮮卑曾一次從中原擄掠數萬漢家女子,一路侮辱宰殺,走到河北易水,喫得只剩下八千名了。大軍一時喫不完,又不想放掉,便盡數將其淹死,易水爲之斷流。

    何遇爲免衆人擔心,緩緩點頭。

    林肅身故,停靈三天,然後發喪。古代婚喪嫁娶,禮節繁多。何遇來自現代,對此一無所知。好在身逢亂世,一切從簡,林家人緣又好,衆鄉鄰好心幫忙,何遇作爲當家人,提線木偶一般任由衆人擺佈,贊禮磕拜,喧鬧了兩天終於將喪事辦完。得知林肅遭遇不測,塢中管事送來一千燒埋錢,塢主陳敬親自到靈前祭奠。

    陳敬剛過而立,眼光銳利,英俊挺拔,舉手投足,一派大將風度。

    何遇暗暗喝彩:“果然一表人才,難怪年紀不大,就能雄霸一方。”此時陳家塢,堡內有塢民四千餘人,堡外鄰近山上,還有塢民五千餘人。加起來足有萬餘人,是任何勢力都不敢小覷的一股力量。

    喪事辦完,衆人散去,院子裏就只剩下何遇和燈兒兩人。

    暮色向晚,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始下雪了。何遇立於廊下,望着空中飄灑而下的大片雪花,想起半年之前和林肅的首次相遇,往事歷歷,而人已不在,心中壓抑的悲憤無處發泄,手掌使力,啪的一聲,竟是握裂了掌中的竹欄杆。竹子的破片刺入掌心,流出血來,竟是感覺不到疼痛。

    “遇之阿兄”不知什麼時候,燈兒已然站在身後。就幾天功夫,燈兒已然瘦了一圈,白衣縞素,更顯清麗絕俗,我見我憐。

    這個十六歲的少女,父祖兄弟,相繼亡故,眼淚流乾,肝腸寸斷,還是如此的堅忍,如此的不失方寸。可見亂世中的中國百姓自愈能力是何等的強大。不管遭逢多大的厄運,只要給他一線生機,就能緩過勁來,把日子過下去。

    “遇之阿兄”燈兒柔柔的低喚一聲,低頭給何遇包紮掌上的傷口。何遇從頭頂俯視,不知何時,燈兒已然將自己所贈的合金銘牌懸掛脖頸之上,閃閃有光。

    “燈兒,我向你發誓,不報祖父大仇,我何遇誓不爲人。”何遇握着燈兒略顯粗糙的小手,恨恨說道。

    燈兒抽回手去,擡頭看着何遇因爲憤怒而有些猙獰的面孔,淚光閃爍,柔聲勸道:“劉老伯說得對,民不跟官鬥,祖父大仇,不管報得還是報不得,燈兒都要遇之阿兄好好的。。。。。。”

    第二天便是正月十二,離正月十五元夕大比只剩兩天了。燈兒因爲在家守孝,不用去當值。何遇繼續去小校場操練弓馬刀槍。一番演練,已是中午,便回去吃了午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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