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萬沒想到一句戲言竟被當了真,還以爲何遇生氣呢,正要辯解幾句。
何遇索性一拍胸脯,狂吹牛皮:”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今天你給多少就是多少,皺一下眉頭不算好漢“
他雖然對馬價沒有深究,但按常識判斷,這兩匹軍馬少說也值四萬錢。
“今天真是點兒背,宰了兩個窮鬼,又遇上這麼一個老摳,真他媽黴到姥姥家了。”何遇在心裏咒罵。
“令狐長史,給小郎君六萬錢吧。“一個甜中帶媚的少女聲音從人羣中傳出,讓人一聽就有點想入非非。
衆人散開,一位妙齡女郎出現在眼前。十七八歲年紀,眉如春山,眼似秋水,櫻口瑤鼻,眉目如畫。不,甚至比畫中人還要驚豔,尤其是那一泓秋波,竟隱隱泛出瑩瑩藍色,當真是美得驚世駭俗。
女郎身着一件白狐皮長袍,戴尖頂風帽,風毛邊露出金色秀髮,體態婀娜,首飾燦然,一股華貴之氣迎面而來。
女郎身邊隨從個子均高,把她遮住了。這一閃開,露出廬山真面目,嚇了何遇一大跳。
萬沒想到,在這邊陲小城的馬市之中,竟然出現如此絕色女子。何遇穿越半年來,所見女子以燈兒最爲漂亮,塢主胞妹陳卿雲據說也很美麗,不過一直無緣得見。
但何遇此刻已然確信,不管陳卿雲容貌如何,絕對美不過眼前這女子去,至多和燈兒不相上下。燈兒清麗溫柔,已是人間絕色,眼前女子明豔無儔,卻是美得如同神仙鬼魅。
何遇目瞪口呆,拿着繮繩,一時都看得愣住了。
”誒誒,小郎君,接錢,接錢那。。。。。。“老者從懷中掏出一錠大銀,遞與何遇。
何遇緩過神來,俊臉一陣發熱,自己這色迷迷的樣子,癡相實在太過難看,真是讓人笑話。
他本不是輕薄之徒,但眼前女郎實在太過漂亮,一時看得呆了。
何遇彎腰一禮:”小娘子絕世容光,在下一時不能自已,唐突勿怪。“
女郎淺淺一笑,不以爲怪:”多承小郎君誇讚,只是你沒有見過我孃親,那纔是天上地下少有的美人。“
女郎生就一番驚世駭俗的容貌,對別人初見自己的失禮失態,早就見怪不怪了。
鮮卑女子熱情奔放,不像漢家女子那樣內向害羞。別人贊她美貌,她除了高興還是高興,並不會害羞着惱。
女郎帶着隨從,牽着馬匹飄然離去,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名貴香料的清芬。狐裘名貴,但體量不大,以狐裘做長袍已然不易,以純色白狐裘做長袍,更是豪得不能再豪。
何遇一邊套馬,一邊瞎猜:”這絕色女郎會不會什麼鮮卑大官的女兒或是姬妾,要不然哪有這樣的排場“
正整理着馬鞍,眼前忽然一亮,凍
得的積雪爛泥中,掉落了一塊碩大的玉佩。
撿起一看,玉佩潔白油潤,爲頂級和田玉,上面用金絲鑲着九隻形態各異的燕子,活靈活現,工藝極其繁雜精巧。
古代尚玉,價格不菲,中國自古缺少黃金,金子更是異常昂貴。這件玉佩巧奪天工,怕是五十匹軍馬也抵不了玉佩的價錢。
毫無疑問,玉佩肯定是剛纔女郎掉落的,也只有她纔會有這樣名貴的飾物。
女郎一行,離去不遠,應該還能追上。
何遇飛身上馬,循着馬蹄印跡一路向北追了過去。
果不其然,沒追多久,就見女郎一行正在前面策馬而行。
何遇用鮮卑話大聲喊道:“客官留步,客官留步。”
女郎一行停止前進,有不少隨從警覺地手按刀柄。
被喚作令狐長史的老者撥轉馬頭,意甚不悅道:”錢馬兩訖,小郎君還有何事“
何遇知道他會錯了意,懶得解釋,從懷中掏出玉佩,遞了過去道:”這東西適才掉在地上,可是你們主人之物。“
老者頗爲感動,接過玉佩,一抱拳道:”正是憋主心愛之物,郎君高義,讓人敬佩。“
何遇急着回家,馬上還了一禮回道:”如此,物歸原主,小可告辭。“
正想撥馬回走。女郎話音傳來,柔媚婉轉,說不出的動聽:”郎君且請留步,小妹有話要說“
說話間,女郎騎着一匹棗紅駿馬馳到何遇對面。
何遇一抱拳,實話實說:”娘子好眼力,在下乃江南漢人,因故滯留北方。”
女郎看着何遇,小鹿一樣的眼睛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道:“江左人物,果然儀表不俗。”
她探手從腰間摘下一柄短劍,遞與何遇:“此間不久將有大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小郎君若是方便,可持此劍去平城找我,彼時若我還在人世,定當盡地主之誼。”言罷,神情之中竟是有些許隱憂。
平城乃北魏首屈一指的大城,也是當時北方最爲著名的大城市,放在現在相當於一線城市。坊間早就傳言,魏王拓跋珪有意將都城從盛樂遷至平城,只是勳舊貴族反對者衆,便沒有實施。
女郎回馬向北,剛走幾步,又回頭交代道:”小郎君若來平城,亮出此劍,官家人等盡皆認識,小妹便知道了。“
平城人口近百萬,內外三城,城門九座。女郎竟然說,她所贈佩劍,官家人等盡皆識得,口氣真是不小。
望着女郎一行消失在暮色中,何遇悵然若失,打量手中短劍。鯊魚皮劍鞘,劍身爲精鋼所鑄,劍柄飾以硬木,上刻金絲鳳凰,中間有一篆書”燕“字。瞧其材質做工,也是相當貴重之物。
何遇放劍入懷,向着陳家塢方向縱馬狂奔。剛到山坡之下,就見燈兒嬌小身影正在門口翹首瞭望。何遇心下感動,急趕幾步翻身下馬
,步入小院。燈兒一聲歡呼,無限喜悅,乳燕投林一般撲入何遇懷中。
何遇午出不歸,探問守門部曲,說是騎馬出塢去了,這讓她很是擔心。她隱隱覺得何遇阿兄是幹啥去了,心裏着實害怕他有個閃失。一直等到晚飯時候,依然不見何遇歸來,當真是望眼欲穿,柔腸寸斷,晚飯冷了熱,熱了冷,一直也沒有動筷子。直到遠遠望見何遇,燈兒懸着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燈兒情急之下真情流露,入懷之後卻又不好意思。當時禮法森然,熱孝之中,自是不該有兒女情長。祖父新喪,燈兒尚在熱孝當中。傷心之餘,兩人也無心慼慼我我。
何遇心知肚明,捋一捋燈兒的秀髮,拍拍她的俏臉,以示安慰。兩人進屋,燈兒端上晚飯。湯餅、鹹菜、煮雞蛋。燈兒愛惜何遇,強逼着他將兩個雞蛋都吃了。
對於何遇來說,穿越之後,什麼都好,就是這飯食實在是差得不行,生活水準直線下降。即使這樣,偶有葷腥雞蛋,也是燈兒省着讓他先喫。
喫晚飯時,何遇將今天擊殺遊騎的事一五一十告訴燈兒。
燈兒聽了心驚膽顫,後怕不已,臉色陰晴不定,顯得極爲緊張。
何遇說着話從懷中掏出兩綹黃髮。兩人設了祭桌,點上兩盞油燈當時蠟燭較貴,普通人家用不起,將兩縷黃髮燒化在林肅牌位前。
何遇跪地磕頭,禱告道:“祖父英靈不遠,孫兒給你老人家報仇了。”燈兒穿了全孝,伏地大哭一場,哭聲哀哀,讓何遇也流下淚來。
這麼快就報了大仇,何遇心中的一塊大石算是落地。祭祀完畢,兩人撤下祭桌。燈兒換了素服,服侍何遇洗漱。
何遇鍾愛燈兒,又來自現代,有着根深蒂固的男女平等意識,本不願燈兒做這些伺候人的事情,但燈兒執意不從,推拒幾次之後,反而顯得不很開心,也就罷了。
彼時社會,男尊女卑,燈兒既爲何遇之妻,做這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不讓她做,反而讓其多心,以爲不討夫君歡喜。
想到這一層,何遇也就不再堅持,心安理得享起美人恩來。
這麼快就報了祖父大仇,這讓燈兒對何遇的能力更是深信不疑,不過她還是有說不出來的後怕,一邊給何遇洗腳,一邊心有餘悸勸道:“遇之阿兄,今天你可嚇煞我了,以後可不能隨便出塢去,聽說燕魏不日就要開戰了,咱們還是呆在塢裏,別舞刀弄槍的好。”
兵荒馬亂,哪裏方是淨土。你不殺人,別人未必不來殺你。這陳家塢地處邊境,兩國一旦開戰,難免不受波及。亂世生存,實力爲保命之本,一味退讓躲避,結局也未必好到哪裏去。
這個道理,何遇懂得,燈兒卻未必知道。何遇沉思片刻,堅定說道:“燈兒,我記住了,以後自會小心,但活在這樣的世道,沒有防身的本領,只能任人宰割,所以不光我要練好武藝,你也要學點防身之術,以防我今後萬一照看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