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霸府 >第一卷 烽火邊城 第七十九章 一步成詩
    崔浩也暗自叫苦,心道:“何遇是一個仔細的人,怎會出這種疏忽,以劍爲題,真是太簡單不過,不要說崔默頗有文采,就是一般識文斷字的人胡謅一首詩文,也並不是難事,這簡直是自討苦喫啊。”

    崔浩叔侄和在座的各位崔氏族人都是這樣認爲。何遇卻並不是這樣想,他來自現代,從小學上到大學,經歷的考試多得數不過來。他深知以這樣簡單的題目做文章,雖然好做,但是要想不落窠臼,發前人所未發,卻是難上加難,前人珠玉在前,既是顯例,又是標杆,寫出來容易,要想做好卻是不大容易。但很顯然,在座的各位並無何遇這樣的見識。

    崔默一聽到這樣的題目,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心道:“看來還是高估這小子了,原來狗屁不通,待會倒要挖下你的眼珠瞧上一瞧。”當下屏氣凝神,捏着酒杯,在室內踱步沉吟。他有意追慕曹植,也想七步之內吟出一首詩來,是以步子踱得很慢,很有些作弊的嫌疑。衆人正趕上這場好戲,是以都不出聲,以免干擾崔默的思考。他們的心態很複雜,一方面氣憤崔默無理取鬧,另一方面又不想外人贏了崔默,墜了清河崔氏的名頭。何遇冷眼旁觀崔默裝模作樣,踱步沉思的樣子,心中暗暗好笑,自顧自喝酒,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有了。”崔默忽然停下腳步,捋着鬍鬚,抑揚頓挫吟出一首五言詩來。這首詩他以前就做過,已是有了腹稿,剛纔又精雕細琢了一遍,朗誦出來水平倒是不算差。

    崔默唸完,斜眼看着何遇道:“老夫業已完成,小子可曾聽真,以爲如何。”他對這首詩很是滿意,是以語氣之中充滿自信,就等着看何遇的笑話。做這首詩,他一共也走了七步,也算是追慕前賢七步成詩了。此事傳將出去,一定會引起不小的轟動,是給清河崔氏長臉,倒時即使崔亮告狀,家主崔宏也不好太難爲他,弄不好還會高看他一眼,大大提高他在族中的地位。

    崔默眼睛逼視者何遇,巴巴地等待着何遇認輸。誰知何遇撲哧一笑,突然樂得不行,一邊笑一邊還搖頭:“本宗主還以爲子默先生有什麼傳世名作,原來卻是在這樣一首破詩,不要說何遇,就是江左小兒,信口胡謅也不知比你高得哪裏去了,真是不自量力,可笑至極。”

    “啊!”

    “啊!”

    “這可有些大言欺人了!”

    “什麼,江左小兒有這樣厲害,我卻是不信。”

    。。。。。。

    聽了此話,衆人一陣驚呼,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都覺得不可相信。

    “你!小子無禮,既如此請速吟來,我倒要看看江左小兒作詩是如何厲害?”崔默滿臉怒氣,逼着何遇作詩。

    何遇微微一笑站起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既不作勢,也不踱步,身子更未離席,大聲朗誦道:“在下以劍爲題,也草就一詩,有辱各位清聽,詩曰”述劍“,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這首詩爲唐代詩人賈島所作。賈島的詩一味苦吟,窮寒苦愁,唯獨這首詩慷慨豪邁,自信心爆棚,何遇信手拈來,當真是恰到好處。

    窗前明月光,無詩不成唐。不要說彼時詩歌體式尚未全然成熟,即使成熟,又怎敵得上後世大唐的詩歌。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平心而論,崔默的詩還算過得去,但和賈島的相比,立意辭藻則是遠遠不如。更可怕的是,何遇作詩一氣呵成,不要說七步成詩,就是一步也未走動,此等才華比之陳思王曹植有過之而無不及。

    ”子默先生,以爲何某此詩如何,可還入得法眼。“何遇皮笑肉不笑問道,眼睛同樣看定崔默,大有讓他當場出醜的意思。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在他何某人的字典裏,從來只有以牙還牙,以血止血這樣的字眼。

    ”這,這。。。嗯。。。小子果然有些門道。。。有些門道。。。“崔默一張老臉脹成豬肝色,但衆目睽睽之下,又不能昧着良心說何遇的詩不行。

    何遇暗笑:”這古代的人真是迂腐得可愛,詩無達詁,各詩入各眼,要是我遇到這個場面,一定厚着臉皮說對手詩不好,畢竟現代的老幹體,梨花體都可以大模大樣地在國家級詩刊登載出來,讓人笑罵。寫詩作文,有時候不是要有才,而是要有膽,關鍵臉皮還要厚。這崔默人品是差,也很囂張無禮,但還是壞得不夠徹底。”當下毫不猶豫追殺過去:“既是如此,有言在先,就請當衆摘下自己的一顆眼珠來。”

    “當”的一聲,何遇隨手掏出拓跋燕所贈短劍,扔在地上。在座衆人都是嚇了一跳,心想:“壞了,壞了,這何遇第一天升帳,就連殺七人,連拓跋燕求情也沒有用,崔默這下完了。”

    還有人想:“崔默雖是無禮在先,但畢竟是崔氏族人,何遇這樣喧賓奪主,不依不饒,真要挖了崔默的眼珠,這清河崔氏的面子就算是不要了。都說江左之人,斯文溫和,看來可不是這樣。“

    崔亮也是一樣的想法,他確實惱恨崔默,但真讓他當衆挖眼,卻是不便置之不理。當然若是何遇輸了,需要當衆挖眼,他也會設法阻止。他見識過何遇的手段,知道此人行事心狠手辣,得理不讓人,不說些軟話,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他咳嗽一聲,正打算給崔默求情,找臺階下。

    就聽崔默氣咻咻強詞奪理道:”指物賦詩,你出一題,理應我也出一題,剛纔我吟誦在先,你有更多的時間思索詩句,這樣說來,未免不太公平。“他現在完全不敢託大,在出題的先後順序上斤斤計較,雖然有失風度,但總歸比認輸挖眼的好。他已經輸了一陣,但輪到他出題,若是出個怪異的題目,何遇答不上來,沒準就讓他贏了,那樣的話就是打個平手,就用不着當衆挖眼了。

    衆人見何遇賦詩連個梗兒也沒打,這也太快了,很自然的疑心他腹有宿稿,是以有恃無恐。有人還想:”這何遇看似年輕,實則頗有心機,沒準崔默上了他的當。“

    何遇早就料到崔默不會這麼快就放棄抵抗,反正現在的局面是穩贏不輸,當下便故作慷慨道:”嗯,如此說來,倒也算是有些道理,只是以後不要再說倚老賣老,不願佔先的話,廢話不多說,就請子默先生出題吧。“

    他充分將毒舌才能發揮到淋漓盡致,先對崔默進行了一番冷嘲熱諷,然後答應了他的要求。崔默聽得真切,氣得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他長這麼大,還沒遇到過如此難纏的對手,振振有詞不說,偏偏還斤斤計較,一點虧都喫不得。

    他好容易按耐住心中的怒火,舉目四顧,室內擺設飲宴之物都很尋常,料想即使以此爲題,也一定難不住何遇,一時頗有些躊躇。他已經輸了一陣,這一陣即使贏了,也是個平手,是以是不能再輸了。何遇冷眼斜視,不發一言,靜待崔默出題。

    崔默的眼睛突然從窗口看出去,院內是個小天井,佈置成花園的樣子,中間建有一草廬,內陳設琴桌茶几,頗有雅趣,想來是吟風弄月,彈琴作畫的地方。

    崔默臨機一動,一指窗外草廬,脫口而出道:“就請何宗主以此草廬爲題,做詩文一篇如何。”兩漢魏晉多以京都宮室入詩賦,極言其富麗堂皇,往往鋪張揚厲,有著名的《兩都賦》、《兩京賦》,以小小草廬爲題卻是非常不常見,基本無先例可循。而且草廬雖小,陳設卻也一應俱全,面面俱到,則太顯繁瑣,一字不提,卻又顯得太過疏漏。

    詩題入耳,崔浩登時鬆了一口氣。對於他來說,何遇和崔默打成平手是再好不過。打成平手一方面堵住了崔默的嘴巴,使他不敢太過放肆,也能從側面說明他崔亮看人很準,所結交的人物絕非浪得虛名之輩。另一方面,打成平手也就免得崔默席前當衆挖眼,有損清河崔氏的顏面。崔默搜腸刮肚,想出這樣一個怪怪的題目來,料想何遇做不出來。崔默這次是在何遇後面作詩,時間較爲充裕,只要相差不太離譜,自己從中一調解,打個哈哈就過去了。至於崔默有意生事,回到族中,自有家法族規對付他,倒沒有必要家醜外揚,在外人面前出乖露醜。

    崔浩一聽此題目,也鬆了一口氣。他的想法和四叔一樣,能打成平手是最好不過。他少年心性,又自負才華,最是爭強好勝,當下默不作聲,也在心底默默思索詩句。誰知一句詩還沒縐完,就聽何遇大笑起身道:“子默先生真是小看何某,這種題目有何難處,憋鄉五歲孩童人人能詠,在下又有何不能。哎。。。哎。。。此題太易。。。此題太易啊。。。”不住搖頭嘆氣,做出一副太過簡單,不屑認真應對的樣子。

    衆人聽了,均面面相覷。剛纔何遇吟詩一首,佔了上風,還可以說是留有腹稿。現在以草廬爲題,是不可能有腹稿的了,何遇這樣說來,視之如同兒戲。只有兩種可能:一種何遇是不世出的天才,倚馬千言,出口成章;另一種就是故作大言,戲弄崔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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