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霸府 >第一卷 烽火邊城 第八十一章 天才超拔
    他這半吊子瘦金體寫得較爲純熟,鐵畫銀鉤,和剛纔的變體顏書又不盡相同,衆人一見又是嘖嘖稱奇。

    有人便好奇問道:“何宗主,依在下淺見,此書與剛纔體式又不盡相同,也是學自山中隱者嗎?”

    何遇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道:“有勞長者動問,此書卻不是學自山中隱者,是在下夢中偶得,因其鐵畫銀鉤,所以我便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瘦金體。”

    ”瘦金體!“

    ”瘦金體!“

    果然佳妙!。。。。。。

    衆人一起湊上來,欣賞瘦金體,有心人還在心裏比劃,暗自學習,均是心中暗贊:“此人才學真是生平僅見,就連做夢也能弄出這樣一種別緻的書體來。”

    崔亮也算是書法名家,以他看來,何遇寫的這兩種書體雖然前所未見,特徵鮮明,但細看來筆畫露出些孱弱纖細來,顯然是功力不足,不要說比不上崔默的功力,就是族中的一般書法好手也不會比他差。但妙就妙在,何遇的這兩種書體太過醒目,讓人一見之下,頓覺耳目一新,書法竟然還可以這樣寫。所謂一奇遮百醜,書法之道,佔其一美也挺不容易了。

    崔浩卻是對《定風波》這首詞大感興趣,欽佩道:“何宗主,這首詩瀟灑曠達,想是宗主生平佳作,我實是喜歡,所以冒昧請求,可否贈與小侄,細細觀摩。”

    如果說崔浩先前對何遇只是佩服,現在簡直可以說是崇拜。他和何遇年紀相差五歲,可以平輩論交,但此刻自稱小侄,顯然是甘做小輩了。

    彼時名士曠達,最喜這種瀟灑曠達的隱逸調調。蘇東坡的這首詩也算是一下子擊中了痛點。

    何遇臉不紅心不跳大吹牛逼,漫不經心道:“也就一般般吧,算是我平時的遊戲之作,小郎君若是喜歡拿去便是。”當下又用瘦金體落下款識,當場贈與崔浩。天知道他並沒有吹牛逼,作爲一個現代人,他肚子中有後世名家傳世之作少說也有百十篇,以此數量打底,儘可說《定風波》是遊戲之作。“

    另有心思靈巧之人,見崔浩討書成功,心癢難熬,也便提出想收藏何遇剛纔所書的《離騷》。現在書家的作品如能爲名家或大的機構收藏,便會身價大增,聲名鵲起。彼時也是一樣的道理,清河崔氏願意收藏何遇的書法,這不用十天半月,自己的文名書法必會傳播甚廣,這樣的事情,正是何遇夢寐以求的。當下何遇答允下來,用顏體書寫了落款,贈與求書之人。

    崔亮原本也想收藏此幅顏書《離騷》,但卻是讓人佔了先,便謔笑道:”昔日左思《三都賦》成,一時洛陽紙貴,何宗主今日佳構,也不逞多讓啊,來日崔某也想求書一副,還望宗主答允。“

    何遇輕輕一笑,從袖底抽出一副對聯,正是打算進獻給崔亮的禮物,只是剛纔讓崔默給打攪了,一時半會兒忘了這個茬兒。現在崔亮既然提出想要自己一副字畫,這便是現成的了。

    他將對聯卷軸高舉過頭頂,送到崔亮面前。何遇有着現代人的精明,什麼人該尊重,什麼人該傲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對於崔默之流,他向來是趕盡殺絕,得罪也就得罪了。對於崔亮這樣的人物,他又是執禮甚恭,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何遇以才華碾壓崔默,大殺四方,把崔默弄得尷尬不行,在崔亮面前卻又是這樣彬彬有禮。兩相比較,誰的名氣大,誰的威望高,已經是一目瞭然。何遇這樣一區別對待,一方面是給自己建立人脈,一方面也是給崔亮立威。

    崔亮大爲受用,還了一禮道:”何宗主天才超拔,兼資文武,雖陳王在世,諸葛重生也不能過也。“說罷拿眼一掃身邊的崔默,眼光如刀,直刺得他渾身說不出的難受。

    剛纔崔默信口雌黃說崔浩爲小人矇蔽,盡是結交一些不學無術,誇誇其談的孺子小人,墜了清河崔氏的家風。可現在的事實證明,何遇才華冠絕,他的話變得毫無根據。

    崔亮展開對聯,亦是瘦金體書法,念道:”我醉欲眠君且去,他日有意抱琴來。“

    唸完不由朗聲大笑道:”好一個“我醉欲眠君且去,他日有意抱琴來。“何宗主真是妙人,妙人啊,大合我意,大合我意啊,諸位也來一觀。“

    衆人聚攏來,都稱讚何遇書法了得,這對聯也是雅趣非常。

    好話入耳,何遇心花怒放,感覺都有些飄了,正得意洋洋,忽然一眼瞥見崔默落寞地站在一邊。他平時在族中不受尊重,這鬥文又失敗,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這也難怪,沒有多少人喜歡和失敗者爲伍。

    本着趕盡殺絕,今日帳今日結的光棍做派,何遇突然收斂住笑容,眼睛逼視着崔默,凜然問道:”子默先生,現在還有何話說。“

    何遇的話頓時將衆人拉回到比賽中,見何遇得理不讓人,要崔默當衆摘下雙眼,心下都甚是焦急,氣氛一下子又緊張起來,紛紛拿眼睛看向崔亮,意思再明白不過,想讓崔亮出面求情。崔默再不好,也是清河崔氏的近支長房,在自家宴席上鬥文失敗,被人摘了雙眼,那傳言出去,清河崔氏的面子感情都不能要了。

    有些人卻是這樣想:”這何遇才學自是沒得說,但性子倒也執拗得古怪,既是大佔上風,便大人大量饒了崔默,越發顯得儒雅大度,這好名聲一下子就傳出去了,哎,爲何卻是這樣不通人情,可惜我沒他那樣的才學,不然以我的行事做派,不出半年,絕對天下知名。“又一想,這何遇才學如此出衆,先前卻是毫無所聞,相必是不懂得經營聲望,實在是可惜了了。

    哪壺不開偏提哪壺。崔默立在當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原本還有一絲奢望,何遇大獲全勝,會瞧在崔亮的面子上饒過他,誰知卻是不可能。其實饒了他崔默,算是給了清河崔氏一份人情,對何遇也有百利而無一害。

    清河崔氏欠了何遇的人情,這樣的豪門大族,今後自會想辦法補償,何遇還會落下儒雅大度的好名聲。相反若是不依不饒讓崔默當衆摘下眼珠,傳將出去,世人皆會生出”何遇才學雖冠絕天下,但心胸卻是不甚寬廣。“的評價。

    彼時中國盛行門閥制度,南方的東晉王朝更是以”九品官人法“挑選士人,入朝做官,這名氣聲望最是重要不過。何遇年方弱冠,前途不可限量,從愛惜自身聲望的角度出發,何遇也應該放崔默一馬。

    這是彼時的人之常情,但何遇來自現代,心中明明知道,卻是不想這麼快就放過崔默。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息事寧人之後,時間一長,崔默必不會長多少教訓,是以決定還是再逼他一逼,讓他知道一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清河崔氏在別人面前可以橫着走,在我何遇面前卻是行不通的。

    崔默見何遇不依不饒,頓時臉如死灰,鬢角髮髻滲出豆大的汗珠,雙肩顫抖,雙脣翕動,想說幾句話,卻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罷。。。罷。。。這便罷了。。。“

    崔默一咬牙,彎腰從地上拾起短劍,就要往自己眼中插去。

    ”哎呀,二兄不可,住手。“崔亮大驚失色,驚呼出聲。衆人也是齊聲喝阻。

    崔默聽到喝阻聲,停了下來,握劍的胳膊抖動得厲害,就是不忍插入眼窩。

    崔亮、崔浩和一干族人急忙排衆而出,衝着何遇抱拳施禮道:”崔默無狀,得罪宗主,本來有言在先,罪無可恕,但求宗主瞧在我清河崔氏百年聲望的面子上,法外開恩,饒了崔默這回,我族定會以家法族規管束於他。“

    何遇貌似不近人情,其實內心門兒清,挖了崔默的雙眼,開罪清河崔氏不說,於自己也並無好處,反而連累自己聲名受損。

    所以崔默剛從地上撿起短劍,他就做好了準備。一旦崔默當真以劍插眼,何遇必會閃電出手相救。以他的身手,奪下崔默手中短劍,也不是什麼難事。

    何遇見衆人同時求情,面子已然掙足,沒有理由再繃着,端着了,當下裝着很慷慨的樣子,慌忙還禮道:”崔宗主,小郎君,諸位長者,折煞何某了,請起,請起,快快請起,我和子默先生指物賦詩,考較書法只是一時興起,又無深仇大恨,至於說當衆挖眼云云,只是相戲耳,就是開玩笑,隨口一說,做不得真的。“

    ”再說了,詩文姑且不論,諸位細看我與子默先生書法,子默先生功力明顯高過在下甚多,不愧是清河崔氏的高門弟子。“

    何遇的話半真半假,突然之間又謙和得不行,還說崔默的書法筆力強過他自己,這又從何說起。衆人見慣了當時流行的尚意妍美書風,突然爲何遇特別具有視覺衝擊力的江湖體書法所震撼,一定程度上喪失了辨識能力。

    當然他們中絕大部分人書法的領悟也未達到能明確辨別何遇書法好壞的程度,畢竟何遇的書風來自後世顏真卿和宋徽宗,是正兒八經的書法大家,只是沒有機會認真學習。倒是崔亮隱隱覺得,何遇所言非虛,不一定全是自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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